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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星大約是聽出了我話中的潛意思,小心看我一眼,只道:「一個人做飯,麻煩。」
我思索了一下,說出了心中疑問:「你不住宿舍?」
「不習慣跟別人住,外面租著住。」子星如實道。
大約是還有些不適應回到C城的獨處,我們彼此沉默一陣。
子星這時突然提起:「那天回去之後,我沒睡。」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我。
「……哪天?」我也轉頭,露出疑惑的神情,仔細回憶了一番,不知道她說的哪天。
子星就這樣直直地與我對視著,印象中第一次對我說了很長的一段話:「天燈那晚,回去之後,我沒睡。凌晨就出發去了清邁的深山裡,義工支教項目的安排拖不下去了,隊裡走掉了好幾個。
我知道你要走了,但是我沒信號,想說一句告別都不行,況且……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出山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我看見你的留言了,但是我覺得,我已經錯過了該回復的最佳時間了。對不起……」
她長長地解釋著,繼而道:「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了。前兩次碰見,說實話,我有點……」
我專注地聽著這些,沒料到子星將這些細枝末節娓娓道來,心中某些不明的鬱結情緒漸漸地散開。
我盯著子星瞧了一會,她坦誠認真的神情似乎觸及了我內心的某一處柔軟,我「噗」地一聲笑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嗔道:
「傻不傻,小屁孩……」
子星不好意思起來,她笑了笑,終是熟悉地呢喃回著:「姐姐……」
至此,我和子星之間那種奇怪的氣氛悄然化開。
她又開始喊我「姐姐」,我亦可以熟稔地調侃她叫「小屁孩」了。那些在清邁發生的故事顯得不再遙遠,不再恍恍惚惚如光如影,好似被時間黑洞重新釋放的光束,維繫著我和子星。
我比她先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好了,不說這些過去的事了。」
「嗯。」她小小聲應著。
「話說你想好了沒,要我怎麼謝你了嗎?」
「什麼?」子星疑惑。
「救我那次,你忘啦?」被毒蛇咬的那次,我記得還欠她一次答謝。
「……我開玩笑說的,你還記得。」子星略有些臉紅。
「我還以為我沒機會了呢……要不然我做頓飯請你吃吧,如何?」眼下這場景,我便順著提議道。
「我都可以。」子星快語接下我的話。
語罷,她才反應過來。
我們默契地相視一笑,熟悉的感覺如潮漲一般漸漸漫上來。
這樣就很好。
「那……約明晚?」我小心詢問道,明天正好是周六。
「嗯。」她欣然應下。
「好,那就明晚。」
言罷,我們也不宜在便利店呆的太久,便起身準備離開。
來來往往都是C大的學生,或許還有教職工什麼的,說話並不是很方便。
我和子星踟躕著站在分別的路口,鵝黃色的路燈燈光灑下一片,獨獨籠罩著身形單薄的我倆,秋意寒涼,我便將雙手兜進了卡其色外套風衣的口袋裡。
子星雙手插進她的灰色連帽衛衣口袋,輕輕汲了汲鼻子,問道:「姐姐住哪兒?地址發我?」
「就職工宿舍,2單元502室。」
子星有些訝異:「怎麼住在學校里?」
「那你以為?」我反問。
「我以為……」子星一頓,沒繼續說下去。
「反正暫時一個人住,就搬過來了。」
「噢。」子星終究是噎下了她的疑慮。
「時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我對她說。
子星先是不語,沉默扭捏了幾秒,繼而開口道:
「姐姐,我們一起再走段路吧。」
我沒有拒絕,應下了。
於是,我和子星時隔許久,再一次並肩慢慢走著,默契地不太說話,一步、一步……
從一朵鵝黃里,走到另一朵鵝黃里,被淡淡的溫暖裹上一層又一層,直至熱著心頭。
在最後一朵鵝黃里,四下無人的夜色中,我們面對面站著告別。
子星挪了挪步子,悄然上前一步,離得好近,近得能分辨出她臉上細細的毛絨,而柔和的光線使她的神情看上去有異於往常的溫柔。
她只停頓了半秒,便微微低下身來,輕輕攏著我的肩膀,好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只匯成一句呢喃:
「姐姐,再抱我一次吧。」
語罷,我莫名有些眼酸,上一次的離別歷歷在目。
*
雖然秦嵐也說要感謝子星,但是出於某種不可名狀的私心,這一次我並沒有叫她。
次日,我早早醒來,想著今天要做的準備,倒也不少,一件件在腦海中捋順。
我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打開與子星的對話框。
在唯一的那句話後面輸入:【早安,小屁孩。】
子星馬上就回復了:【早,姐姐(跟著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我的顴骨不禁上揚:【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我給你做。】
【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我正想懟她,不要老學我說這句話好不好,很難搞誒。
子星馬上接著就回了:【宮保雞丁,清蒸鱸魚,麻婆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