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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星不著痕跡地給了我一個眼神,我略不自然,好像又被窺去了個秘密似的。
嘻嘻笑笑十分喜歡子星,一路上也不要我和南卉牽著了,一左一右盪著子星的手,我和南卉反倒跟在最後。
子星時不時就蹲下身來,耐著性子跟倆小姑娘科普宣傳牌之外的動物知識,引得她倆更加黏糊著子星。
她說:「這山魈,你們看它臉長得跟花臉似的,還有個名字叫鬼狒狒哦。」
她說:「告訴你們變色龍還有個小秘密哦,它們的眼球會轉動360度呢。」
……
我活這歲數,有些也頭回聽,感覺稀奇,趁著小姑娘們喝水解渴的間隙,好奇問她:「你怎麼對動物也知道這麼多?」
子星的回答出乎意料:「閒的。」
我咽了咽口水,當自己沒問。
這會,那三人又對著某種鳥類交頭接耳著,嘻嘻笑笑安靜站在子星一側,聽得認真專注。
南卉拉著我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捶了捶腿,感慨好久不走山路,覺著小累,話鋒一轉,努努嘴,對子星讚不絕口:「你這學生,看著低調謙和,對嘻嘻笑笑又這麼會哄,比我還管用,真是不錯。」
我下意識回了一嘴:「不是我學生。」
南卉訝然:「不是學生?那是你的誰?」
我突然變得百口莫辯,一時解釋不清,只低聲含糊:「是學生。不是我的學生。就……」
南卉也被我攪得迷糊,好像明了了,好像又不太明白,偏頭盯著子星,只道:「哦……哦……」
我忖了忖,還是看似多餘地附了一句:「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解釋吧。」
南卉有些猶疑卻未多追問:「這麼說,看來還不簡單。」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子星正好講解完,正拉著她倆起著身,轉頭發現我倆正打量著她,只笑了笑,眼神流轉,似乎沒有定焦,似乎在我這處不易察覺的多停留了一秒。
走走逛逛,日薄西山,山裡頭逐漸感覺寒意,人們從各個岔路里匯聚到主路上,向著出口的方向緩緩地流動,嘻嘻笑笑顯然被耗盡了精力,像兩顆蔫吧了的小草,垂著頭拖著步子走著。
「媽媽,我走不動了,抱抱我吧。」笑笑先撐不住了。
「再堅持一會哦,我們馬上就出去坐車了。」
南卉在她們還小的時候,落下了腱鞘炎的月子病,受不住沉的。
笑笑哪知道,雙眼委屈巴巴,眼淚一下子就噙了上來:「我小腳指頭好痛好硌。」
「咋的了?」
南卉說著蹲下身去,把笑笑的鞋襪脫了查看,不知何時小腳趾竟然磨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血泡,在小娃細嫩光潔的皮膚上尤顯得觸目可憐。
看來是真不能再繼續走了,南卉轉了轉手腕,只好道:「好,媽媽抱你。」
「我來吧。」子星清冷的聲色沉沉地從身後傳來。
「那怎麼好……」南卉為難道。
「我平時鍛鍊,力氣不小,沒事的。」
「姐,她都背我下過山。」我一時口快,說起了那段往事。
南卉不知此事,兩眼狐疑地在我和子星之間轉了轉,只道:「那好吧,這趟真是麻煩你了。」
子星抱起笑笑,兩手往上託了托,笑笑雙臂摟著子星的脖子,小腦袋朝里依偎在她的頸窩處。
南卉牽著嘻嘻走在前頭,我走在子星右側,與前邊兒落著些距離。
「姐姐,我有點困了。」笑笑湊到子星耳旁嘟囔一句。
子星偏了偏頭,溫柔輕語:「嗯,笑笑睡吧。」
好像只是為了聽子星一個準許,疲憊已然迫著笑笑沉沉地闔上了雙眼,睡得香甜,一隻手無意識地垂掛了下來。
子星睨了一眼,察覺到笑笑睡著了,往上敦了敦,借用巧勁把笑笑的整個重心都掂到了左手臂膀上,僅用一隻手抱著。
笑笑蠕了蠕嘴巴,腦袋更往裡湊了湊,依舊沉沉睡著。
此時,正好有三三兩兩的路人穿行在我們與前邊兒落下的幾步距離之間,這些路人也是踱著,不急著趕路,我們和南卉之間的距離漸漸有點拉遠。
子星騰出的右手倏地憑直覺捉住了我的左手。
我下意識想掙開,她的右手臂膀也隨著我的掙脫,有力地抖了幾下,但我的手在她手心如同被強力地粘住似的,並無法逃脫。
我心知無用,便轉頭瞧她,眼見她頗為自然地看著前方,越過幾重人影,忽而看見南卉牽著嘻嘻的背影,忽而又被完完全全遮住了,並未回頭。
雖然隔著些距離,我還是儘量壓著聲音道:「你快放開。前邊兒我姐姐,這兒還有笑笑。」
「笑笑睡了。」
「我姐姐……我姐姐總還醒著吧,別太過分了。」
子星聽我一說,倒微微揚了揚嘴角:「那你先說,我是你的誰啊?學生?」
子星這問題,仿佛一記悶棍,打得我說不上話來,心裡瞬間鼓悶悶起來。她看得比我透,心知我不願承認什麼,逼著我去承認什麼。
見我啞口無言,子星捏了捏我的手,她的拇指和食指依次揉著玩著我的手指,一副悠然逛街的神情,倒不擔心被突然抓包,似乎享受著這樣隱秘的行為。
我的心卻一直突突地蹦跳,像懷裡揣了只小兔子,直到好一會兒之後,橫亘在幾步之間的路人陸陸續續又往前往後落開距離,子星才放開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