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子星在睡夢中微微蹙了蹙眉,幾秒過後……
「想吐。」
我趕緊收回手,尋了一個垃圾桶置在床邊,扶起子星側著身子,她這會緊閉著雙眼,好像還沒醒過來似的,但是已經嘩啦啦吐了個乾淨。
我的心也抽動起來,替她順了順背。
子星重新躺回去,雙眼還是閉著,眉頭已經舒展開來,呼吸漸漸又平穩下來。
我收拾一番殘局後,又在她的簡易廚房裡鼓搗出一鍋醒酒湯保溫著。
待一切都安頓妥當之後,我重新回到床邊,掖了掖被子,眼見子星也沒再有別的什麼要求或難受了,但也有點放心不下,左右徘徊猶豫起該走,還是該留。
想起喻欣兒那一瞬擲來的晦暗不明的眼神。心下決定還是走吧。
我暗自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意欲轉身。
左手腕卻被牢牢地一捉。
「別走。」子星還是閉著眼,眉頭起了個淺淺的「八」字。
「怎麼了?」我轉回身。
「我想起來了,想問你的話。」
「什麼?」
我分不清她此刻是酒醒了,醉透了,還是困極了,要不然為什麼還不睜眼?
「我……可以喜歡你嗎?」
為什麼連表露心跡的話都可以如囈語一般。
一股微妙的電流從她嘴裡始發,穿過她的心臟,連接她的指間,爬上我的手腕,擊穿我的心膜,酥麻麻地激盪著傳遍我的四肢百骸,令人僵麻地滯在原地。
第28章 【覺醒】
這一瞬太過唐突,到底是她在做夢說痴話,還是我心竅過分涌動的臆想?
我不自覺便吞咽了一下,喉嚨像擰緊了發條,澀澀的。
可以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我發現我回答不了。
為什麼?難道不應該果斷地一口回絕?
過往的那些交集,曖昧的親昵如同炸爆米花似的前赴後繼地撲騰進腦海里。
廣袤星空下只剩下我們的場景……
醫院裡無微不至的陪護……
放飛願望的天燈……
有意無意的牽手……
窒息的被窩……
禁忌的親吻……
在B市那夜,子星令人顫抖的親密撫觸……
一幕幕,那些我刻意或掩藏或遺忘的回憶,從未如此集中、有序地閃現眼前,像一場短促的默片電影。
唯有最後一幕,「鐺」地一聲響起,似子星再一次在我耳邊輕訴,她早已看透。
「你對我慣於口是心非,對自己慣於自欺欺人。」
正當我雕塑般杵在原地,沉浸在自己內心的掙扎中時,子星捉住我的手突然完全泄力,指尖滑過我的掌心,垂落在床上。
思緒戛然而止,如同雲端懸而未決的一滴雨,終於落下匯入了江海湖泊,是掙扎的中斷。
我愣怔地盯了一會子星垂落的右手,某種牽連看似斷了,而旁的某種牽連卻在我心頭勾勒得更清晰了。
另一個我,適時地跳出來,一副早已明眼人的模樣:
「你老想躲?這回——躲,是躲不掉了。」
她的右手食指不明顯地彈動了一小下,我的視線向上轉移。子星確實睡著了,臉上無波無痕,平靜似水。
我默了一會,情緒經歷了一番自我波瀾,由平地而起的狂風大作中漸漸平復自控,但還不完全。
再一次確認子星真地一切安穩之後,才放輕腳步退出了房間,勉強在沙發上湊合睡了一晚。
大概是心裡被動地承認了不可明說的事實,某種負擔似輕了一羽,我在無夢中睡了幾個小時後,便被一陣七點的鬧鐘擾醒。
周一,早上八點半,院裡還有例會。
我坐起來回了回神,又揉了揉手臂,用力折騰一晚的酸楚反應上來了,都是拜某人所賜啊。
我側頭望了望那人的房門,還緊閉著。
這裡什麼也沒有,我睡之前就打算早些起來回小屋洗漱去,於是設置了一個早點兒的鬧鐘。
打開與子星的對話框,輸入留言:【給你煨了醒酒湯,溫著在爐子上,多多少少記得喝。】
手下還未按出發送鍵,那人的房門打開了。
子星一手扶著腦袋,一副睚眥欲裂的痛苦模樣,頭髮亂糟糟,襯衣也皺巴巴的。
她的出現,好像腦門上寫著,「我……可以喜歡你嗎?」
我坐姿都十分不自然起來,喉嚨里堵了顆石子似的提不起話頭,左右是一個尷尬。
倒是子星先開了口,第一聲啞了發不出聲,她清了清嗓子,第二次開口才嘶啞著說:
「姐姐,你怎麼在?」
話一出口,如當頭一棒,直擊我眉心,簡直是全盤否定了我整夜的守候啊。
我狐疑著確認:「你真地什麼也不記得了?」
子星看起來在回憶細節,過了一會,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搖了搖頭。
「好像是你送我回來的。」
這不是句廢話麼?要不然我現在坐這。
「然後呢?」我繼續試探。
「好像難受得吐了。」
「確實吐了……然後呢?」
我盯著她的臉,不放過捕捉任何蛛絲馬跡的機會。想確認什麼呢?到底是記得好,還是忘了好?
子星努力回憶著,眉睫扇動,最後嘴角宛如錯覺似的,勾起了一抹十分淺淡的笑意,可能只是個不經意的習慣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