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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卉恰在此時在大門口處的老槐樹下轉過身來,等著我們,待臨近了,又歉然對子星說:「辛苦你了,夠沉的吧,要不是我這手使不上力,哎。」
子星微笑著:「別太見外,真的一點也不累。」
別太見外?我瞅一眼子星,總覺哪裡怪異。
「姐,別杵著了,我們去停車場吧,別涼了笑笑。」
回到家的時候,屋子裡昏沉沉的,涼颼颼的,沒有一個人。
「姐夫呢?」我不免問道。
「他就活個自個兒,八成又去搓麻將了。咱不管他。」語氣里透著些許嫌煩,又好似早已習慣這家裡沒有這個人存在一般。
折騰了一天,隨意對付了一頓晚飯,幾個人早早就洗漱,各自回了房間。
許是有些日子沒有爬山走這麼遠,四肢百骸都隱著一股酸脹脹的感覺,甚是無力。
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兩眼越是沉甸甸的疲乏,一旦闔眼,腦子裡便走馬燈似的閃著些亂七八糟毫無關聯的零碎事物,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譬如今天看過的那些動物莫名地閃過腦子……
譬如鬼狒狒叫什麼來著?
譬如大槐樹下站著的南卉的身影,慢動作回放著每個細節,她察覺了嗎……
譬如,來回逡巡了十來百遍的「我是你的誰啊?」
這句話,聽起來十分耳熟,似曾相識,什麼時候什麼場合下,有人切切實實地問過的。
我閉眼緊蹙著眉,在浩瀚的回憶里大海撈針,實在……實在想不起了。
心裡裝著一個無法了結的問題,不知何時墜入了一片靜謐的白茫茫的空間。
我猛然睜眼,一隻手壓抑著心頭,這回,夢裡的畫面過於清晰。
那個白衣女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後面是她探究的目光,她雙手搭在膝上,遲疑著問道:
「那麼,你說的子星……是誰?」
第26章 【真話】
夜深人靜,心有餘悸的感覺被肆意放大。
我盯著天花板,那個白衣女人的樣子好像還躍然眼前,思緒飄著,她為什麼會這樣問?
細微的叩門聲響起,像小貓撓門似的。
我還晃神著,一時沒有應聲,那一頭也靜悄悄的,讓人懷疑那敲門聲也是在夢裡。
過了好一會兒,門上又撓了兩下。
「姐姐,睡了麼?」
我旋開床頭的小黃燈,房間裡的一切在溫馨的暖黃燈光下被描繪得無比真實,滿牆粉嫩的卡通牆布,對面的兒童床上擺滿了玩具布偶,床頭上嘻嘻笑笑的合照相框……
我坐起來緩了幾秒,頓了頓,猶疑著將手掌撫在我的左肩上來回摩挲了幾下,我也不確定我為什麼下意識就這樣做了,好像在確認我是否夢回。
我起身去開門,是子星。
「怎麼了?」我看了下,時鐘已走近凌晨一點。
「我認床,睡不著。」子星眨了眨她那雙澄澈的眼睛,嘴裡卻胡謅著理由。
我打開些門,回頭看了下身後那兩張兒童小床,子星的視線也越過去。
繼而我們的視線各自收回,心下都懂了對方的意思,但都不說話,彼此對抗著,我既不讓開,她既不走。
我攥了攥握在門後的把手,心虛著。
雖然屋子那頭的主臥里已然睡下了,但是此時此刻怕是地上落根針都能驚醒夢中酣睡之人,更別說我竟有種在南卉眼皮子底下偷情的錯覺,這樣雙雙杵在門的內外,猶如公開的對決,小心翼翼卻十分緊張。
主臥那房裡突然傳來沉悶的兩聲咳嗽,驚得我立刻敗下陣來舉旗投降,拉著子星就進門,關門,相依著躲在門後,捂著她的嘴唇示意別出聲,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然後凝固成兩座巋然不動的雕塑。
拖鞋汲汲拉拉擦著地板的索索聲,開門帶起的風聲,水杯里漸漸滿溢的清脆聲,而後又是關門輕輕的一聲「咔噠」,一切重新歸於沉寂,只剩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告示著兩座雕塑的封印已被解除。
此時,我才感覺自己緊繃的身形一沉,緩緩放鬆下來,視線轉回近在眼前的子星臉上,暖黃的燈光將她的輪廓打磨得分外柔和,長長的睫羽忽閃忽閃,攏著她此刻盈滿柔情且似在訴情的雙眸。
她唇齒微啟,輕輕吐出氣息,縈著繞著鑽進了我的耳廓,一半調情一半戲謔:
「怎麼,怕了?」
我直直地看著她眼中縮小的那個我,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該邪魅著眼自帶風情地捏著她的衣領,說,是呀,我怕了。
還是該好好哭一場然後顫巍巍地推開她,說,是啊,我怕了。
子星見我不語,仿佛看穿了我一般,稍一靠近,便輕易將我整個罩進她寬闊如浩瀚星辰的懷抱,溫暖的掌心上下撫著,溫柔地安慰著一個因迷了路而委屈哭了的小孩。
這一夜的後半夜,著實安靜。我和子星就蜷縮著擠在不知是嘻嘻還是笑笑的小床上,子星從背後緊緊擁著我,不一會兒便雙雙入了眠,一夜無夢。
「南喬?起了嗎?」被幾下不大不小的叩門聲還有門外南卉的聲音驚擾,我倏地睜開了眼,一摸身旁,空空如也。
這才啞著聲回道:「姐,我醒了。」
「早餐在桌上備著了,我出去一趟哦。你一會回C大,關上門就成。」南卉交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