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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怕他忘了,瀧姬直直看向他,略顯犀利的眸子逕自看入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瞳深處,仿佛是要看透他的內心:「媽媽一直都跟我說,你是西國的王,會為了守護西國的一切奮不顧身。而現在,擺在你面前的事實,不僅僅是我跟弟弟差點被害,就連你的妻子、西國的另一位主人,也遭受了東國的冒犯。」
「這份奇恥大辱,唯有用來犯者的鮮血才能洗清!」
「所以……」
「爸爸,你願意為了我們,進行復仇嗎?」
不等他回答,瀧姬就像一名戰士一般,毫不畏懼地表明了自己態度,「如果爸爸願意,我現在就跟你走。」
「無論前面要經歷何等兇險與死亡,我都不會害怕,更不會離開爸爸一步。」
「作為父母的女兒、殺生丸的唯一姐姐、西國的第一姬君,我也有著為了保護家人而戰鬥的覺悟。」
「哪怕流盡身體裡的最後一滴血,我也絕不會退縮。」
「所以……你會嗎?」
「爸爸,你會為了保護我們而戰嗎?」
犬大將沉默半晌,還是選擇避開她的目光,轉移話題。
「我與麒麟丸相識已經數百年,知曉他的為人,他絕非是會是鬼蜮伎倆的陰險小人,此番……也許是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再過不久,父親就會親自前往東國,到時候,必然會問個清楚。」
「如果真是他們做的,父親必然會替你討個公道。」
「……你不想回家也沒關係,只是,最近這段時間,你不要離開平安京。雖然,這裡已經沒有大妖怪坐鎮,但這裡畢竟是人類貴族的聚集地,匯集著人類中最頂尖的陰陽師、咒術師、巫女。不管附近的妖怪在謀劃什麼,都不可能波及到這裡來。」
「保護好自己。」
叮囑完,犬大將微微頷首致意,瞬身離開,就像他來時那麼悄無聲息。
瀧姬沒有再說話,更沒有阻攔。
她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碎金的眸子遙遙注視著他離開的方向。
然而,那道平日裡,只會隱沒在衣裳里呼呼睡大覺的龍形妖紋,此時,竟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在她蒼白肌膚上到處亂竄!
她心跳得很快,呼吸卻壓抑得近乎無。
內心無法宣洩的慍怒,一點點染紅眼眶。
周身,漸漸縈繞出冰雪般冷凝的濃重殺意。
庭院裡起風了,蕭瑟的寒風裹挾著大片的雪花,吹向瀧姬,然而,雪花尚未近身,就被無形刃流碾為齏粉。
「……瀧姬。」
身後,傳來擔心的呼喚。
瀧姬扭過頭,毫不意外,看見了無慘暗含隱憂的臉。
他顯然起得很急。
只穿著就寢時的白襦絆,隨手在肩上披了件單衣,就出來了。
裹挾著雪珠子的風,順著光潔的地板,疾疾掠過他的衣袍,那具清癯的身體微不可查的瑟了瑟。
瀧姬回過神。
眨眨眼,籠罩周身的危險氣息瞬間消融。
「瀧姬……」
無慘就像是沒看見她之前表露出來的危險一面,一步步走上前,毫不顧忌地握住她袖中手,將她冰冷發抖的手指牢牢握在自己還算溫暖的掌心,聲音很慢,一字一頓,直直落入瀧姬心底,「別難過,你還有我。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我沒有難過。」
瀧姬垂眸凝視他們交握的雙手。
他的手,不如犬大將寬厚,也不如兩面宿儺溫暖,然而,在雪意涔涔的時候,只有他會毫不在意地拉住她。
也許,他並不知道大妖怪究竟是何等可怕的怪物,但這並不妨礙他想盡其所能對她好。
想明白這一點後,最後一絲讓瀧姬無法展顏的鬱氣,也隨之散去。
瀧姬重新仰起頭,碎金的眸子噙著笑,轉而安慰他:
「這種事,我從來都知道。」
「也不止一次拿安慰過殺生丸,面對爸爸的無情,要看開些,不然,遲早嘔死自己。」
「只是,大概我還是太小心眼了。」
「安慰別人的時候,一套一套的;可輪到自己了,就忍不住拿根繩子把他套一套。」
「不,你才不小心眼。」
無慘被她直白的話逗樂,抬手將她抱在懷裡,「你很好,你是我見過最美好珍貴的女孩子。」
「是他不夠好,不夠體諒你心情。」
「他既然無法盡到為人父、為人夫的責任,也就不能怪你想把他套一套。」
「嗚嗚嗚,無慘,你真好,還是你懂我!」
「其實,我也不覺得我有什麼問題,嘿嘿……」
瀧姬美滋滋抱緊他,就差把尾巴翹上天,「這世上,再沒有比我更懂事、更體貼的女兒!」
「只可惜,狗男人就是狗男人,根本無法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更不會回應我的感情。」
「……遲早有一天,我痴情錯付的痛苦,也得讓他嘗嘗。」
「嗯。」
無慘溫柔撫著她的長髮,含笑回應,眼睫低垂,在幽邃的眸中散下暗色的陰影,聲音一如既往好聽,「狗男人嘛,就是這樣無情,根本不值得你交付感情。」
「沒錯沒錯,我覺得也是。」
「以後,別獨自見他了。我怕到時候,他又會說些讓你不高興的話,我會擔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