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瀧姬是這樣想的。
而這一等, 便是無數個星河輪轉,寒暑易節。
「再見了, 媽媽。」
就像剛回雲上城的那樣,瀧姬依依不捨趴在凌月仙姬膝上,神情哀傷, 「世界那麼大,今晚我就要出去看看。」
「別想我……」
她吸了吸鼻子, 緩了口氣,才繼續道, 「因為, 想我也沒用。」
「爬。」
凌月仙姬言簡意賅, 笑眯眯抽回被女兒捧在掌心的手,溫柔地讓她趕緊滾。
臉上並無半點傷心的顏色。
畢竟,在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女兒是個什麼狗東西。
瀧姬一溜煙跑遠,迫不及待跳下雲上城。
兩三百年不見,人類世界變化有點大。
瀧姬離開時,他們還只能用牛馬,哼哧哼哧拉車;而等她回來才發現,飛機汽車已經到處跑了。
空氣不復之前清淨,各種亂七八糟的氣味交織在一起,聞起來鼻子痒痒的。
不僅如此,仿佛亘古不變的山嶽,地勢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猝不及防,瀧姬理所當然地迷了路。
所幸,她並沒有迷失太久
很快,就在一個小巷子裡,瞅見了疑似熟人的傢伙。
「……乖孫,是你嗎?」
頭頂傳來的疑惑問話,打斷了五條悟指尖凝聚的咒力。
他仰頭望去,就瞧見電線雜物交錯的巷道樓頂上方,正探出一顆小腦袋。
她看起來極其年輕。
銀髮、金眸。
綺麗精緻的小臉有著懵懂無知的純真。
此時,因為得不到回答,她就更加好奇地探出半個身體,銀色長髮順著她窺探的動作簌簌垂落。
樓頂風很大,華麗的綢裳搖曳翩躚,獵獵作響,仿佛稍有不慎,她就會不小心被刮下來。
而她,似乎感覺到自己危險的處境,只是睜著碎金眸子,眨也不眨地打量著下方的一切。
五條悟一邊審視著不合時宜出現的奇怪少女,一邊跟坐在牆根的夏油傑搭話:「……她不會也是你的家人吧?」
夏油傑捂著不停流血的左肩,咽下喉頭甜腥,蒼白的臉上的浮出一絲笑:「她明顯是在跟你說話,咳、咳咳……即使是家人,也應該是你的家人。」
「哈?別開玩笑了。」
「你不覺得,你們都有著同樣的顏色的頭髮嗎?」
「可我不記得,我還有這麼一個奇怪的祖宗。」
五條悟認真思考後,予以否定。
見他們自顧自說起話來,又把自己拋在腦後,瀧姬覺得不能再這樣繼續耽擱下去。
於是,她徑直從三四十米高的樓頂翻身而下,體態輕盈地落在他們二人中間,像只優雅的蝴蝶:「你不回答,我就自己來看了。」
說著,她捏著五條悟的下巴,將其拽到自己眼前,仔細端詳。
他個子很高,相貌也十分出眾。
只是,不同於其他成年男人,他的臉龐有著少年特有的秀氣柔和。
銀白色的短髮,再配上一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冰藍色眼睛,莫名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瀧姬跟他的距離很近,從她的方向,可以更清楚看見他的眼睛。
——真好看啊。
這樣感慨著,瀧姬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理所當然摸到了無形壁壘:「怪不得,我總是覺得,你好像跟我有什麼關係……瞧瞧這雙眼睛,可不就像我跟月長石,不,我跟無慘親生的?」
「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們之間,肯定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
五條悟:「……」
夏油傑:「噗嗤——」
由於瀧姬不合時宜的打岔,五條悟並沒有來得及出手,那位從高專叛逃,成為特級詛咒師被通緝的夏油傑,就笑死了。
——字面意義上的,笑死。
五條悟避開搗亂的銀髮少女,站在原地,默默看了好一會兒,才俯下身,將那具殘缺的屍體抱起來,沉默朝前走。
為了避免百鬼夜行傷害到普通人,附近都已經下帳戒嚴。
平日裡車水馬龍的道路上,沒有半個人影。
冬日的涼風,打著旋從腳下掠過,吹散空氣中的濃郁的血腥氣。
瀧姬亦步亦趨跟在五條悟身後,一點也沒有自己礙事的覺悟:「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現在是準備去哪裡啊?」
沒得到回應,她也不尷尬,繼續問,「話說,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雖然我來得有些晚,但勉強也算是聽了個半場。」
「他原本明顯還不想死,可在看到你之後,似乎就接受了這個結局。」
「而你呢,不僅跟他有說有笑的,現在,還在為了他的去世而悲傷。」
「你們的關係,應該是很好的樣子。可之前,你的殺意也是真的……為什麼呀?你為什麼會想要殺了自己的朋友?」
「如果是我的話,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跟自己的朋友站在一起,我的刀,永遠只會朝向外人。」
「所以,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就突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超好奇!」
原本,五條悟已經沒了氣力搭理任何人了,可也許是受不了她小嘴叭叭的,沉默片刻,他開口了。
那只是青春期短暫的三年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