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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青銅短劍冰冷無比,可趙維楨緊握劍柄之時卻覺得金屬在發燙。
除卻蒙家,還有王家會支持太子。趙維楨在心中飛快盤算:王賁是嬴政的同窗,有這層身份,王家會天然站在嬴政這一邊。
蒙、王二家,均為武將世家,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但依然不好辦。
趙維楨心想。
即使她送走了公子啟,打壓了陽泉君,可華陽太后如今把持朝政,她就是比趙維楨更有話語權。
而且——
今日秦廷上,陽泉君這麼一開口,也是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
有意為之的污水一旦潑到身上,呂不韋就算再穿白淨的衣服,也不是那麼乾淨了啊。
穿越之前讀史,只覺得那些關於呂不韋的一些記載實屬離譜,不免會嘀咕古人怎就當真了呢?
可身處現實情況,她深切地意識到,有些事不是當真不當真那麼簡單。
趙維楨在心中嘆了口氣。
現在就希望秦王子楚能多撐一段時間,至少撐到蒙驁老將軍出兵歸來。
第75章 七十五
075
秦莊襄王二年末,也就是公元前248年,得勝歸來沒幾個月的蒙驁老將軍,再次率兵出征,伐東周公。
而在秦廷當中,情況越發嚴峻。
秦王子楚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清醒的時刻越來越少,宮中疾醫束手無措。
這給了華陽太后充足地操持時間與機會。
借伐周提拔陽泉君不成,華陽太后並沒有氣餒。之後她又找了個不輕不重的由頭,將親弟弟提拔回自己的身邊做事。
縱然呂不韋寸步不讓,以理據爭,還是叫華陽太后得逞,自己還被對方不軟不硬撅了一通。
趙維楨在朝中沒有開口說話。
下朝之後,她先是到食肆和商鋪轉了一圈,而後才慢悠悠回府。
一進家門,魏盛就迫不及待地沖了過來。
「夫人。」
呂府對外的管家神情嚴峻,他湊到趙維楨耳畔,壓低聲音:「蒙家二郎君,上午從咸陽宮送來了消息。」
趙維楨挑眉:「蒙毅說什麼?」
魏盛:「小郎君說他已摸清咸陽宮中哪些是華陽太后安插的人手,還說——」
趙維楨:「你直說。」
魏盛的臉色極其難看:「王上可能真的不行了。」
這也太快了。
蒙驁老將軍剛剛出征沒多久,她還希望秦王子楚能堅持到老將軍歸來呢。
她看向魏盛:「呂不韋人呢?」
魏盛過來傳話,意味著呂不韋已經知道了。
「主人回來後,聽到這個消息即刻出門。」魏盛回答:「留我在家中,要我親口把這件事告訴你。」
趙維楨沉重地舒了口氣。
「我曉得了,」她輕輕點頭,「你方便出城麼?」
魏盛一凜:「夫人請吩咐。」
趙維楨:「去一趟大營,把這件事告訴王翦將軍。」
事到如今,趙維楨才深刻地明白,昔日先昭王允許她辦學,究竟是給了她多少方便。
道理上她知道,自己的學生未來會成為支持她的後盾。但趙維楨沒想到用的這麼快。
嬴政與王賁不僅是同窗,還是關係很好的夥伴。當王賁成為她的學生時,王家就自然而然地站在嬴政的一邊,與楚系形成了競爭關係。
告訴王翦將軍,是希望他能有個準備。
待到魏盛踏著凝重的步伐離開,趙維楨身後的魏興才艱難道:「夫人,這該怎麼辦?」
怎麼辦,她再能耐,也沒法把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從生死線中救回來啊!
就算趙維楨是醫生,在先秦時代,她也搞不到充足的醫療條件和藥品去為秦王子楚診斷治療。
趙維楨倒是還好,她一早就知道嬴子楚活不久。
要說聽到這個消息最難受的,應該是呂不韋。
「家中還有麵粉沒有?」趙維楨想了想,問道。
「還不少呢。」
魏興不假思索:「之前作扁食時剩下許多。」
在古代,一切麵皮包餡的食物均稱之為扁食。
在水磨推廣開後,麵粉的出現便是順理成章,趙維楨如願以償地吃上了餛飩和餃子。
「把剩下的麵粉擀成麵皮,然後切成手指粗細的麵條準備好吧。」趙維楨吩咐道:「呂不韋回來了告訴我一聲。」
這幾天屬他最忙,基本上腳不沾地。
待到呂不韋回來時,太陽都快下山了。他風塵僕僕進門,剛跨過門檻,身形便是一頓。
呂不韋抬頭,看向自己房中的趙維楨:「維楨有事?」
趙維楨側了側頭:「浴室備好了,你先去洗沐。」
夏日奔波一天,他早就滿頭汗水。平日呂不韋愛乾淨到有些潔癖的程度,能容忍自己的形象出現這般紕漏,證明他確實忙到了騰不開手。
呂不韋微微緊繃的面容隨即放緩。
「德音和文茵呢?」他問道。
「睡著呢。」趙維楨說:「你洗沐用飯之後再去看也不遲。」
他自知身上有汗味,也不靠近,只是站在距離趙維楨三步開外的位置:「維楨幫我。」
趙維楨挑眉。
「不怕別人說麼?」她問。
「維楨是指?」
「堂堂呂相國,不拘禮節、野蠻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