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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就這麼一個還未及冠的少年,竟然如此強硬幹脆、野心勃勃,比秦昭王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
座上的秦王政緩緩點頭:「韓國投降,秦國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說著他看向位於前列的呂不韋。
「仲父,勞煩你。」少年國君淡淡道。
聽到吩咐,秦相國呂不韋才慢慢出列,走到韓王面前。氣度溫和的秦相國先行向韓王行禮,而後抬起雙手:「韓王,請。」
韓王闔了闔眼。
他遲疑瞬間,但到底鬆開了手。
傳承百餘年的國璽,就這麼為他交了出去。
——自己就這麼成了亡國之君啊!
一時間,韓王然的心情悲憤交織,熱淚充盈眼眶。
當呂不韋接國國璽,親自呈到秦王政面前時,韓王踉蹌退後兩步,險些就沒繃住情緒。
但他不行。
交出國璽只是第一步,縱然淪為喪國之人,可韓王然也得爭取最後一分希望。
「韓國既已投降,」他說,「還請秦王高抬貴手。」
秦王政冷冷地看著呂不韋將韓國國璽放在他面前的長案上。
這可是一國國璽啊。
韓王在心中惶恐地想:難道連一國之璽都不能引起這秦王的情緒麼?難道打下一國,這少年國君都不放在眼中麼?
他,他究竟是不是個人?!
「若韓國不抵抗,寡人也不願意繼續行殺戮征伐之事。」秦王政平靜地說:「但接受一國,與接受一座城池完全不同,具體如何接洽,並非寡人一人能說了算的。」
說完,秦王冕旒之下的視線越過韓王,環繞整個正殿。
「列位怎麼看?」秦王政問。
「稟王上。」
剛剛復位的呂不韋再次出列,坦言道:「臣以為,韓國既已投降,不可趕盡殺絕。韓國自降為藩國,恐有當地貴族不忿。可暫且不設郡改而留國,供養這一代韓國貴族,至於下一代,就叫他們自尋出路。」
「相國此言不妥。」
呂不韋話音落地,就有臣工出言反對:「沒道理用秦國的錢,去養韓國的公卿貴族。何況若是如此樣樣保持不變。那還打什麼韓國,獻什麼國璽?」
「沒說不變,列位同僚且聽不韋說完。」為臣工打斷,呂不韋也不生氣,清雋白皙的面孔仍然噙著謙遜笑意:「除卻不韋將將說的那些,雖不設郡,但一切按郡地管理:派秦臣行政,行秦法秦律,改韓製為秦制,貨幣、度量衡均如此。在韓開設蒙學課堂,教授秦篆、秦書。」
言及此處,朝堂之上的議論和反對氣氛才消減大半。
而呂不韋還沒說完:「在韓徵募的兵卒,亦混編進秦卒當中。具體如何編排、訓練,不韋不擅征戰,還請諸位將軍們商討提議。」
呂不韋先行開場後,秦廷上的諸多臣工就這麼嘰嘰喳喳地議論了起來。
有支持的,有反對的,還有更多的是在切實討論具體方案。他們的行徑,就好像大殿之中的韓王然並不存在一般。
韓國就是秦國砧板上的一塊豬肉,數個廚子湊作一堆,來回商議該如何切割這塊肉。
站在正殿中央的韓王,聽著這些話只覺得荒謬。
而王座之上的秦王卻是一言不發。
在韓王看來,座上的少年國君並不是擁有耐心,他更像是一尊沒有情緒和感受的石雕。
這讓韓王不禁回想起過去的傳言——
都說秦王政不過是名傀儡,如今真正掌控秦國的是秦相國與太師夫婦二人。
正是因為秦廷上的秦王政少言,討論仿佛由呂不韋主持大局才會出現這種謠言吧。
但同為國君,時至今日親自見到了秦王政,韓王然終於驚覺這般謠言錯得離譜。
秦王政不是沒有抉擇權,他早在步入秦廷之前,當下討論的一切就已經有了答案。
不露情緒,仿佛給了臣工發言的餘地,也許這就是韓國一敗塗地的原因之一。
韓王然暗地握緊拳頭。
他抬起頭,王座之上的秦王政若有所感。少年國君不過是輕輕抬手,而後秦廷的討論聲便立刻消失殆盡。
「我以韓王之身請降,願入秦為質。」韓王然開口:「如此,雖韓國為秦國藩地,但也是沒有國君。秦王可立我兒公子安為王,為秦監管、治理韓國。」
韓王的話語落地,李斯立刻站了出來:「臣以為不可!」
「不妥吧。」李斯說:「留一個韓王在咸陽,又立一個新的,這才是真的沒什麼區別。」
「爾等所言在韓用秦臣、征秦兵,設立秦國的學堂。」韓王悲愴地反駁道:「難道還不夠嗎?我之所以出言,無非也就是希望秦王給一個虛名,能讓我兒保護好在韓餘下的王室,給旁人留個好去路!如此,也可彰顯秦王仁義守信,怎就不妥?」
「韓國不需要這麼一個虛名,寡人也不需要。」
秦王政冷淡地回絕了韓王的要求。
但一言過後,少年國君又道:「你入秦為質,可以。另立新君,也可以。寡人甚至可以給新君一部分實權,允新君參與國事。」
韓王聞言,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如此寬厚,這可不是秦王政的風格!
「但——」
果然還有後話。
秦王政繼續道:「公子安,寡人覺得不合適,換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