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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步兵陣之後,是一匹威武高大的馬匹載著英挺的將軍。

    青年將領皮膚黝黑、眉眼英俊,一雙清澈的眼睛中迸射出凜凜殺氣。他鬆開手中弓弦,爆喝道:「誰敢上前?」

    天地都為止膽寒!

    然而下一刻,秦國的重騎軍突入城門。

    …………

    ……

    月余之後,咸陽章台宮。

    從前線來的武將,手持文書,迎著諸多臣子公卿的視線上前。

    「稟王上。」

    武將行禮之後開口:「王翦將軍上書有言。」

    座上的秦王政頷首:「講。」

    「是。」

    武將直接展開文書。

    「秦軍突破井陘,現已兵圍邯鄲。趙軍殊死抵抗、李牧用兵如神,於井陘拖長戰線,翦歸秦後,自行領罪。

    「井陘一戰,秦軍死傷過萬,趙國精銳不餘一二。趙將李牧誓死守城,戰至最後。翦尋得屍首時,李牧將軍身重數箭而屍身不倒。他是站著死的。

    「縱為敵將,翦亦敬佩李牧之英武氣節,感慨不已。李將軍屍首已令人好生下葬,然此等英雄,翦願懇請王上准許為李將軍立靈,以示尊重。」  

    文書念完,偌大的殿堂內蔓延開死一般的寂靜。

    王家歷來為秦征戰,王翦更是秦國數一數二的猛將。他打過這麼多仗,這還是第一次,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秦將上書陳情,希望能給敵將一個認可。

    秦王政的神情藏匿在冕旒之下,看不分明。可當武將念及最後,他扶在王座邊沿的手卻是猛然蜷了起來。

    在朝堂之上,秦王政素來不展露任何情緒。

    這是他為數不多做出個人反應的事情。

    「回去告訴王翦。」

    良久,秦王政的聲音打破沉默:「以趙國國士之禮為李牧將軍立碑下葬,攻下邯鄲後,於井陘立靈堂,供後世瞻仰。」

    第130章 一二七

    127

    李牧戰死,之後趙國再無抵抗秦軍的餘力。

    王翦將軍僅用了兩個月就攻破邯鄲,誅殺趙王偃與相國郭開。

    秦軍於趙國設立邯鄲郡,並且在井陘立了李牧將軍的石碑與靈位,又將為趙王偃發配到邊遠地區的前太子春平侯接了回來。

    與韓國的情況近似,前太子春平侯保留了侯位,但名義上的職位卻為郡守。  

    就算這郡守也不過是虛名,秦國在趙設立了督軍一職,真正的實權掌握在了秦人手中。

    是夜,咸陽呂府。

    一切塵埃落定。趙維楨白日上朝,下午又與秦王政私談,回家時已是晚上。

    她取了一壺蒸酒來到院子裡。正值月十五,頭頂的月亮明亮如晝,映照至夜幕漆黑如一塊平整的布。趙維楨在樹下的長案前正襟危坐,將壺中清冽美酒緩緩倒入酒器。

    但趙維楨一口沒喝。

    正對著邯鄲的方向,她將杯中酒潑灑出去。

    「第一杯,送阿父。」趙維楨低語。

    趙梁人葬在咸陽,但趙維楨將靈位與隨身衣物送去了邯鄲。父親是趙國人,他的家族在邯鄲,親朋好友都在邯鄲。

    趙維楨是不信鬼神的,可這個時代的人都信。

    假設真有鬼神,趙維楨還是希望父親能和自己的舊友團聚,在地下好生過日子。

    「第二杯,送李牧將軍。」

    又是一杯酒,液體潑灑至半空,折射出斑駁月光,而後光速落地。

    李牧戰死的消息傳來時,趙維楨一點都不意外。  

    她沒有悲痛,甚至有些釋懷——歷史上的李牧,因拒絕趙王偃的調令,為奸人所害,設計誘殺。

    文死諫、武死戰,他征戰一輩子,最後死在戰場上,這對一名兵卒來說是榮耀。

    李牧以死捍衛了自己的尊嚴與志向,總比歷史記載中死於朝堂鬥爭要好得多。

    何況,趙維楨相信李牧也很清楚自己會有怎樣的結局。

    她勸過了。第一次盛情相邀,第二次恨不得要把未來之事攤開到檯面上。李牧心中很明白,他知曉自己的抉擇會導致什麼後果。

    所以即使得知消息後,趙維楨有些難過,可更多的是敬佩與唏噓。

    若非如此,李牧也不會成為名垂青史的李牧。

    「第三杯……」

    趙維楨這才把酒器送到了嘴邊。

    她輕輕抿了抿,沒有急著喝,而是緩緩抬頭。

    頭頂的月亮圓且明亮,不管戰場上風雲變幻,不管朝堂上居心叵測。有人出生,有人死,國盛國滅、時過境遷,這一抹月亮永遠不變。

    在先秦看,它是這幅模樣;在二十一世紀看,它仍然相同。  

    一時間,趙維楨感慨萬分。

    她慢慢地將酒器中的蒸酒飲盡,剛剛落杯,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趙維楨稍稍側頭,還沒看得清來人,呂不韋就已經從身後擁住了她。

    這麼多年了,僅聽腳步,趙維楨都能分辨出他的聲音來。

    「維楨也飲酒了?」呂不韋低語。

    趙維楨轉過頭,看向呂不韋。

    男人微微垂著眼眸,平日裡清亮的眼睛,此時鍍上一層淡淡的霧氣。他的身上也有淡淡的酒味,加之語氣中揮散不去的慵懶,多少顯得醉意朦朧。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室外直接抱住她的。

    「你喝了多少?」趙維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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