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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昭襄王選擇了趙維楨。
這是給了她多大的臉面!
「我沒事。」
趙維楨闔了闔眼,穩定心神:「接下來做什麼?」
呂不韋:「煩請維楨換好衣衫,你我一同到咸陽宮去。」
國君去世,可是大的不能再大的事情。但凡人在咸陽的臣工,都在聽到消息後連夜出門。
呂不韋親自扶趙維楨登上馬車,直奔咸陽宮。
白日威嚴十足的宮殿,入夜之後更是籠罩上一種說不清的壓迫感。馬車走得快,便搖搖晃晃,趙維楨掀開幕簾,只見到冗長道路空曠且狹窄,兩側高高的牆壁,就像是要擠壓過來般,令人喘不過氣。
當呂不韋和趙維楨趕到咸陽宮寢殿前,秦國宗室、列位臣工,已經來了大半。
沒人敢說話。
無聲的死亡橫亘在空氣之中。
許是察覺出趙維楨的不自在,呂不韋面上不動,私底下卻是輕輕碰了碰她的手。
冬夜極冷,他寬大的手掌卻是溫暖乾燥。短暫的接觸,讓趙維楨一頓,側首相對,後者眼底的關懷與寬慰難得顯得格外真切。
待上許久之後,寢殿門開了。
趙維楨沒經歷過國喪,她本以為會是史官或者貼身侍人前來宣布情況,可厚重的宮門為宦官推開,跨過門檻的,卻是個孩童的身影。
宮殿外,火光影影綽綽,拉長了嬴政的影子。
他踏著鄭重的步伐,走出陰影,來到眾人的目光之下。
嬴政的手中還捧著一把劍。
七歲的孩童面臨無數雙眼睛,卻是絲毫不露畏懼緊張之色。嬴政面無表情地環視四周,而後朗聲開口:「孟隗夫人何在?」
趙維楨心中一驚。
她猛然抬頭,隔著遙遠距離與夜晚昏暗光線,視線越過群臣,嬴政漆黑的眼眸仍然是與趙維楨的視線相對。
呂不韋輕輕推了趙維楨一把。
她這才回神,拎起衣袂,維持著鎮定向前:「孟隗在此。」
嬴政費力地捧起手中的青銅劍。
「先王有命。」他朗聲開口,孩童的聲音在夜空中迴蕩:「論議夫人,不掌國事,不用刀戈,乃秦廷中立旁觀之人。因而先王贈夫人誡劍,以為監督秦廷。待天下一統之時,由夫人親自交予國君。」
趙維楨愣住了。
不止是她,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站在台階之上的嬴政,垂下一雙鳳眼。
昔日在邯鄲,旁人欺凌之時,趙維楨如何把秦劍交給他,嬴政便如何將秦劍交還回去。
稚嫩的嬴政揚聲道:「還不接劍?」
第57章 五十七
057
公元前251年,在位五十六年的秦王嬴稷,在睡夢中離世,諡號昭王。
臨終之前,秦昭王在史官、宦官,以及床邊侍奉的嬴子楚見證之下,將昭王誡劍交給嬴政,命他轉交於孟隗夫人。
一代霸主的時代,就此落幕。
之後便是國喪一年。
太子服喪,帶病監國。而這一年來,雖然秦王的位置暫且空著,但里里外外的大小事項卻接連不斷。
朝政交接、外交情況,以及隨著令人聞風喪膽的昭王去世,忍耐半個世紀的東方六國亦在醞釀戰爭。為了順利過渡這一年的國喪時期,秦廷上下嚴陣以待,文書來往不斷、頻繁派出使者,人人都忙得停不下來,太子更是以身作則,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個人用。
這其中,趙維楨反而是最清閒的。
類比一下,眼下的狀況就是趙維楨剛從競爭公司跳槽過來,得了前任CEO賞識提拔到了核心管理層,可是沒過多久,前任CEO就到了年齡快樂退休。
交接之際,公司一片忙碌。而趙維楨初來乍到,大家也不敢在這關鍵時刻給她派活,只是好聲好氣和她客氣著,讓她先行熟悉環境和工作。
對此趙維楨表示……還挺爽。
試問天底下有什麼比公開摸魚更舒坦的事情呢!
而且她又不是消極怠工,而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提防六國藉機發兵占便宜。
涉及到軍事,趙維楨還嫩得很。與其添亂,不如老老實實旁聽學習。
反正自從昭王贈與她誡劍之後,秦廷之中最後一丁點反對趙維楨入朝也徹底消失不見。
然而趙維楨快樂摸魚的計劃,很快就被打亂。
因為呂不韋病倒了。
食肆之內,趙維楨聽到消息,驚訝地看向魏興:「什麼時候的事?」
魏興:「昨天上午。」
趙維楨當即蹙眉:「昨天你怎麼不告訴我?」
昨天呂不韋差魏盛專門過來說不一同用飯,趙維楨還當時他忙,並沒多想。
魏興聞言,很是為難道:「是主人不讓說,他說不想讓你分神。」
分個屁神哦!
趙維楨在心底一句爆了粗口。
他倒是「體貼」,但於情於理,趙維楨都該第一時間去看看情況的——就算她與呂不韋不是夫妻,那同一屋檐下的同事病了,她這個住隔壁的完全不知情也說不過去吧!
「回家。」趙維楨一聲令下:「我去看看。」
雖說知道呂不韋大概率是不會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但先秦時代沒有抗生素,沒有現代醫學理論,隨隨便便一個病,可是都能要人半條命。
趙維楨匆忙回府。她也不客氣,沒打招呼,直接跨過呂不韋屋子的門檻:「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