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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激動之處,少女明眸展現出的莫大的愛意與覺悟,她拎起裙擺,就要往呂不韋身上靠過去
劣質的胭脂味道撲面而來,呂不韋猛然抬手:「慢著。」
他的語氣過於冷淡,讓少女當即僵硬瞬間。
趁著這個瞬間,呂不韋直接起身。
他站了起來,還不忘記彈一彈衣衫,抽出自己的帕子,有意無意地用帕子捂住口鼻。
「誰派你來的?」呂不韋又問。
少女:「……」
呂不韋淡淡地瞥了一眼少女形銷骨立的身板,以及她露在外為數不多的皮膚上,落下的淤紫痕跡。
「你不是陽泉君的親戚。」他的聲線稍稍放緩:「說實話。」
胭脂這東西,運送到秦國來,即使是劣質產物亦是價格昂貴。
這名小姑娘,生得倒是玉軟花柔、楚楚可憐,仿佛別人稍稍一碰,就能徹底碎了。
但她看起來恐怕還不到及笄的年齡。
年紀小,領了命令來,可目標卻是無動於衷。
這讓小姑娘有些茫然,她抬起頭,對上呂不韋近乎苛責的眼神,不由得顫抖起來。
「是……陽泉君派我來的。」
少女囁嚅道:「君上說,只要我把藥下進相國的酒中,相國喝了,就會神智不清明、意識不清楚,然後——」
呂不韋:「然後他要你做什麼?」
少女不敢說話了。
呂不韋很是不耐煩地長舒口氣。
席間陽泉君有意灌醉他,他當然是察覺到了。正因如此,呂不韋才順勢而為,乾脆就裝作喝多了直接倒下,等著侍人把自己架到陽泉君安排好的房間來。
他就是想看看陽泉君是什麼打算。
結果就是繞來繞去,竟然是繞到了下三路來。
呂不韋雖不意外,但也微妙地感到不悅。
秦王要送姬妾,呂不韋都敢拒絕,他陽泉君又算什麼東西?
「你好生說。」呂不韋淡淡開口:「許還有迴轉餘地。既是怕得罪陽泉君,就不怕得罪我麼?」
少女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她震驚地看向呂不韋,意識到面前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相國,是真的不打算,也不會放過自己。少女又是抖了一抖,而後一雙柔軟的桃花眼,頃刻之間蒙上了厚厚的水霧。
「要,要妾,趁著藥效。」少女戰戰兢兢說:「委身於相國。如此,此一來,相國念及事已發生,會,會把我帶回相國府去。」
呂不韋沒說話。
比起憤怒與斥責,這種冷冰冰的沉默要更為恐怖。
少女連忙澄清道:「可妾亦是真心仰慕相國,妾願為相國分憂!」
呂不韋聞言,毫不掩飾地笑出聲音。
「你為我分憂。」他重複了一遍少女的措辭:「你能為我分什麼憂?」
「朝堂政事、六國戰事,妾沒那個能力,」少女焦急地證明自己,「但相國床()笫之間的困難,妾可以為相國解決!」
呂不韋:「……」
饒是早就摸清楚對方的來意,聽到這句話,呂不韋也是不禁楞住。
床()笫困難,什麼困難?
他哪裡有這方面的困難?
這小姑娘的話,每個字他都認識,怎麼組合到一處,呂不韋就聽不懂了呢?
然而處在恐懼之中的少女,並不能分清呂不韋是在茫然,她只當高高在上的呂相國,是因為被她說中的心事而陷入沉默。
於是少女的心中燃起了丁點希望。
強烈的求生欲使得她用錯了力氣,小姑娘繼續道:「都說相國床()笫有困難,妾知道為什麼!男人不行,不就是因為妻子過於強硬麼!太傅性子悍,妾願補足相國的遺憾,毋須相國去尋什麼藥酒方子呀!」
呂不韋:「…………」
堂堂大秦相國,用白帕子捂住口鼻,真的是花了極大的功夫才維持住表面的沉著不徹底崩壞。
什麼叫他不行?!
一句「男人不行」,讓呂不韋心中迅速串聯起前因後果。
他與維楨多年沒有子嗣,外邊當然會有流言傳來。這方面呂不韋早就做好了準備。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流言會是這樣子的!
而且傳言就傳言,哪怕是強塞姬妾,呂不韋都忍了,派過來一個黃毛丫頭又是什麼意思?!
是覺得他在維楨面前討不到尊嚴,就去欺負小丫頭麼?
呂不韋拼盡全力,才把胸腔醞釀的火壓了下去。
他艱難控制住神情:「你可及笄了?」
少女怯生生道:「尚有一年。」
呂不韋的理智「咔嚓」裂開一條縫。
他要是早娶維楨幾年,女兒都有這般大了,陽泉君瘋了吧!
而且他怎麼就不行了?!
「還是個孩子。」
呂不韋深深吸了口氣:「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告訴我,當真自願?」
話至此處,少女終於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她今日不成事,不止得罪了陽泉君,還是大大地得罪了呂不韋。
如果不給個交代,君上會怪罪下來,相國同樣會耿耿於懷,夾在其中,她哪裡會有好果子吃?
少女眨了眨眼,打滾的淚珠終於落下來。
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抬起雙手,匍匐於地面,對呂不韋行了一個極大的跪拜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