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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豪橫,這就是明搶啊!
「這可是魏廷,你敢如此出言?」魏王既驚又怒:「這就是秦國使臣的禮儀嗎?」
趙維楨忍俊不禁。
她無所謂道:「既然魏人拿孟隗當女子而非君子,那孟隗也不必當什麼君子。中原各國視秦國為虎狼之國,那索性秦使也不必做什麼場面禮儀。秦、魏二國,自秦孝公起就在為那丁點地方爭來打去,若非為取地,發兵干戈,兩國是在過家家麼?」
說到最後,趙維楨笑容一收,出言落地鏗鏘有聲。
「魏王若想求和,就自行割地,若不割地,那就打。無非是我孟隗白來一趟罷了,今日取卷城,斬你魏卒三萬,明日繼續東進,就可斬首你魏卒五萬,八萬,到時候城池、土地照樣得丟,可魏王的損失卻不是幾塊地那麼簡單!」
趙維楨一番話自信且流暢,她越往下說,魏王越心驚。
不是為她獅子大張口驚訝,而是——
這強盜邏輯,與昔年的秦昭王何其一致!
魏王圉在位三十餘年,其中有二十多年都在為秦昭王的動向擔驚受怕。秦、魏兩國常常開戰,即使不開戰,秦國去進攻他國,秦王也要特地派使臣過來威脅一番,叫魏王不可發兵協助。
他早就叫秦昭王那般流氓強盜的作風嚇破了膽,好不容易熬到他死了,魏王圉才長舒口氣。
可沒想到這也沒過多久,休養幾年的秦國再次強硬起來。
他秦國的臣子,都到魏廷來撒潑了!
「你,你這……」
回想起過往的歲月,魏王圉不禁喃喃:「如此作風,竟與秦王稷一般。」
「魏王的消息未免太不靈通。」
趙維楨似嘲諷,似提醒:「現在當政的是秦王政。」
魏王驚疑不定地看過來:「秦王想要多少地?」
就是嘛,早幹嘛去了?
趙維楨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在魏廷作威作福有什麼問題。
她必須得強硬,甚至要比男性更為強硬,才能撐得起一人對抗全朝堂的場面。
而且趙維楨確實有恃無恐:是你們說虎狼之國不要臉的,也是你們說女子上朝不知如何是好的!那這不是從身份到性別,都給了趙維楨敲詐勒索、坐地要價的理由麼?
她是女子,不是君子,想以君子禮節商量,那你們去找君子說去。
「請魏王寫出國書。」
趙維楨朗聲道:「將濮陽西南等地,與秦接壤的二十城割讓於秦國。」
魏王圉:「……」
二十城!
她一開口就是整整二十座城池!
不等魏王做出回應,信陵君當即暴怒出列。
他一個向前,甚至抽出腰間佩劍。出鞘的青銅劍露出三寸劍身,在魏廷折射出陰冷光芒。
「你敢開這口。」信陵君咬牙切齒道:「就不怕魏人血性,當場斬了你,叫你走不出這王宮的門檻!」
趙維楨的目光往信陵君的佩劍一瞥,不僅不露怯色,反而失笑出聲。
大抵再往前數幾百年,這王宮之內也不曾響起過女性肆無忌憚的笑聲。
「信陵君想做英雄,那便來!」
趙維楨直接張開了雙手。
「只是煩請君上動手之前想想,匹夫之怒,不過血流五步*,孟隗身死則罷,可你斬殺秦使、秦王之師,君上可願承受秦王之怒?」
今天趙維楨這個反派,她當定了!
「君上逞一時之快,給自己留個維繫尊嚴的美名,可曾想過會給魏國帶來什麼後果?」不僅要張狂,她還不忘記見縫插針挑撥離間:「今日孟隗死在這裡,無非是徒給秦國送一個攻魏的藉口,屆時你魏國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就算最後滅你的國,那又如何?!」
信陵君:「你——」
他指著趙維楨,胸腔內怒火正勝,卻也有一股無力感慢慢升起。
無力在於,趙維楨說得都對。
殺了她,事情確實能得到解決,但後患卻不是信陵君,乃至魏國能承擔得起的!
昔年趙維楨還在邯鄲做酒肆夫人時,平原君礙於秦、趙關係,都不敢輕易動她。如今她可是夏陽君了,一條命比當年不知道重要到哪裡去,又怎麼能說斬殺就斬殺?
而且,秦國可以隨口要,魏國卻不能直言拒絕。
他們打不過,也不能再打了。
如今的秦國國力強盛、兵卒兇悍,比之過往更甚。如趙維楨所言,你不給就不給了,她白跑一趟,可駐紮在卷城的秦軍卻可以繼續東進,隨時都能把本應和平割讓的土地搶過去。
「早知今日。」
信陵君從牙縫中擠出一句狠話:「當年就不該讓你活著走出邯鄲!」
趙維楨失笑:「可惜信陵君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若你有了,又怎會白白在邯鄲住了十年?」
她一句話,名義上是攻訐信陵君,卻讓魏王圉當場變了臉色。
當年信陵君竊符救趙,之後魏軍回到魏國,信陵君卻留在了趙國。
他與魏王心中都清楚得很:偷兵符乃大罪,若是當時回去了,信陵君註定死路一條。
如今趙維楨當著兄弟二人的面提及過往,既是打了他們的臉,又是警醒魏王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
「行了!」
魏王圉生怕信陵君真的一怒之下殺了趙維楨,趕忙開口:「把你的劍收回去,晃得寡人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