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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放心了!
趙維楨心滿意足地看向挑選出來的山菌。
「把這些帶去廚房。」她吩咐道:「洗乾淨切碎,丟進甑中燉煮即可。水開之後,可增添雞肉、芋頭,用少量食鹽調味。」
「就這樣?」魏興詫異問:「不用加醬油麼,夫人?」
「不用。」趙維楨信心十足。
山菌燉雞,加點鹽就夠鮮美了,加醬油調味反而會喪失菌子的特色。
到底是南鄰巴蜀,沒想到來到秦國,能吃的東西更多了!
趙維楨目送魏興捧著山菌跑開,心中頓時撥開烏雲見明日。
沒什麼比美食更令人期待和快樂了,趙維楨徹底把之前呂不韋編排自己生的悶火拋在腦後。
看在商隊都是他送出去的人,這編排自己的罪過就免了。
趙維楨又左看看、右看看,從一大堆山貨中挑出來自己確認安全,也好製作的食材。
「魏盛。」她吩咐道:「這些、這些,還有這些,你自己看看,咸陽宮、華陽宮,還有子楚公子那裡各送幾份,若是不會烹飪,就叫他們派遣下人過來問我或者魏興。」
魏盛偷偷瞥向呂不韋,見他沒反應,連忙答應下來:「是,夫人。」
至於呂不韋?
呂不韋是誰?能有山菌燉雞重要嗎!
趙維楨美滋滋地轉身直奔廚房:天大地大,雞可不能給她燉壞咯!
這年頭沒有高壓鍋,甑乃陶瓷製作,也算是用砂鍋緩慢燉煮了。待到了用晚飯的時間,趙維楨吩咐下人,分出大半鍋的燉雞送去父親院子裡,然後剩下的半鍋裝入食器,並著幾個小菜,一同送到正屋內。
房可以分開睡,吃飯倒是不至於分開吃。
趙維楨在廚房指揮完,跟著回到正屋時,呂不韋早已等候多時。
他還吩咐魏興端來了一壇嶄新的蒸酒。
食器、酒器擺在長案上,呂不韋笑著看向蒸酒:「這酒用的也是蜀地水稻釀造而成,與邯鄲的小麥酒味道不同。雖不如夫人的蒸酒香醇,但不韋覺得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特請夫人來品鑑品鑑。」
趙維楨點頭:「好。」
呂不韋一抬手:「夫人請落座。」
先秦時期施行分餐制,往往是一人一案,正襟危坐。
但非正式場合,又是家中,便也沒那麼多規矩。
魏興打開酒罈,呂不韋親自為趙維楨斟酒,然後客客氣氣舉杯:「這杯我敬維楨,謝維楨留守邯鄲。分別的四年,不韋沒有一日不在思念維楨,今日終於得償所願,與維楨團聚。」
趙維楨算是發現了,呂不韋為人,真是當之無愧的商人。
不管旁人怎麼甩臉色,怎麼不待見他,他還是能把面子工作做的漂漂亮亮,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之前書信來往,他就寫盡了好話,如今面對面交談,場面話彩虹屁那叫一個不帶打草稿的。
這點趙維楨發自內心地佩服:反正她是做不到。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呂不韋言談、舉止都很尊重趙維楨,趙維楨也沒有不舉杯的道理。
她同樣拿起酒器,淺嘗一口。
酒是好酒,這米酒釀造好之後,多少過濾了一下。和趙維楨在現代品嘗過的自釀米酒味道大差不離:味道微苦,末了回甘,酒精濃度並不高,但綿軟溫順,米香濃郁。
但這樣的水準,放在先秦,應該是價格高昂、能夠進獻進宮的好酒了。
米酒入喉,趙維楨不急不緩放下酒器:「你今日是有什麼話要說?」
呂不韋的手一頓。
就知道有話要說。
趙維楨:「我回來好幾日了,飯吃了好幾頓,你都不曾敬酒過。今日敬酒,肯定是有重要的話要說。」
「倒也沒什麼重要的話。」
呂不韋莞爾:「只是不韋覺得,理應開壇好酒,祝夫人辦學順利。」
趙維楨挑眉。
所以想說的,就是白日見秦王的事情。
二人飲過酒後,趙維楨把酒器放了下去。
「你不介意麼?」趙維楨問。
「我該介意何事?」呂不韋反問。
「換做其他男子。」趙維楨說:「自家婆娘膽大潑天,竟然想和自己同朝為官,怕是早就嚇壞了。」
呂不韋忍俊不禁。
他生得好看,俊秀雙眼隨著笑意向下微彎,看上去相當溫和無害。
趙維楨穿越過來,還沒見過活的儒生呢。但呂不韋這幅模樣,倒是和後世想像中的先秦儒生大差不離。
「不韋乃商人。」呂不韋開口,聲線清朗、語氣隨意,好似趙維楨說的是什麼玩笑話一般:「我知這天下往來熙熙攘攘,圖的不過是兩樣物事:一曰名,二曰利。維楨有所圖,不韋是不怕的,若是維楨無所圖,那不韋……才是真的怕了呢。」
說到最後,呂不韋還故意打了幾個寒戰。
趙維楨跟著揚起嘴角。
「所以今日在咸陽宮,維楨說出心中所想,不韋不僅不介意,反而是長舒口氣,只是——」
「只是?」
「只是維楨胸中有溝壑,想得到卻是不容易。」呂不韋說。
這便是要和自己在餐桌上交流工作的意思。
趙維楨也不介意:古往今來,多少事情是在餐桌上搞定的呢?
她不急著回應,反而慢吞吞端起面前的食器,抿了一口山菌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