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頁
哪個人見到國君,離這麼近還不行禮?
而對於趙維楨來說,嬴政與荊軻大眼瞪小眼的場面,衝擊力遠不止是平民不行禮這麼簡單。
「王上!」
她猛然起身,險些沒壓住聲音。
這可是荊軻見秦王啊!
雖然不是歷史上那麼回事,但趙維楨仍然是心跳猛然加速。
她匆忙向前,見嬴政困惑地盯著荊軻,便上去輕輕推了荊軻一把:「還不行禮?」
「啊?哦。」
荊軻滿不在乎地回過神,敷衍地抱拳拱了拱手:「衛人荊軻,見過秦王。」
嬴政不動聲色地側了側頭。
僅是趙維楨推荊軻的動作,就讓嬴政得出「這是夫人眼中的自己人」結論。因而他對荊軻的孟浪也沒放在心上,只是點了點頭。
「長安君從燕地帶來的人,」趙維楨解釋,「武功高強,性格卻混不吝,無處安放,只好充當護衛。」
至於他險些就來秦當刺客的事情,趙維楨覺得還是別告訴他了。
「夫人也該有專人保護。」回想起之前遇刺的事情,嬴政微微蹙眉,認同道。
趙維楨不置可否,反而笑道:「王上來看學童上課麼?」
國君到訪,她自然要隨行陪同,整理教案的事情就暫且交給了趙高。
從宮中帶來的護衛把守學堂門前,君臣則二人踱步在院落內。趙維楨側首看向面前的嬴政,許是視線過於明顯,嬴政不禁側頭:「夫人看什麼?」
趙維楨盯著嬴政的頭頂:「我覺得王上又長高了。」
荊軻一介武人,生得高大結實。而剛剛嬴政與荊軻面對面,趙維楨驚覺堂堂秦王竟然與荊軻個頭不相上下。
嬴政一頓,而後鳳眼中帶出幾分笑意,有些無奈道:「夫人,扶蘇近日都會跑會跳了呢。」
「那又如何?」
趙維楨理所當然地說:「二十三,竄一竄,王上還沒到二十三。」
放到二十一世紀,這就是個長得好看、身高近一米九的帥小伙啊!可惜英年早婚。
「前線可有線報?」趙維楨問。
提及正事,嬴政稍稍收斂笑意:「魏國,不難打。」
這倒是實話。
歷史上的秦國攻魏,圍了大梁,最終選擇水淹都城,不出三月魏王便出降。雖則有效,但實屬有損陰德。
不過,當下的秦國也用不著這般手段。
「成蟜出計,圍城之後,不派兵打探,只請人日夜在城外吶喊。」嬴政說:「對城內人宣言,秦國有新農具,有足夠的種子,秋收後的賦稅比魏國要低。秦軍亦不傷平民,不屠城、不掠地,城破之後,百姓的日子一切照舊。喊了沒把個月,城內已經人心開始渙散。」
趙維楨瞭然。
如此下去,不用秦軍硬打,大梁城內將會自亂陣腳。
這也是之前秦國的做法都叫人看在眼裡呢。
秦王政採用了呂不韋「道義之戰」的說法,改變了往日軍隊作風。尤其是在打趙國的時候,秦、趙二國恩怨多年,連趙國的百姓都沒遭殃,那魏國更沒道理遭受迫害。
很簡單的道理。
「大梁城內繁華,商賈眾多。」趙維楨笑道:「要是水淹淹壞了那些金銀財寶,我可會心疼的。」
嬴政挑眉,知道趙維楨說的是玩笑話,便沒放在心上。
二人在學堂院落里散步,路過窗邊,聽到課堂內讀書聲郎朗。只是幾句開頭,嬴政側頭聽了聽,不禁莞爾:「是《千字文》。」
趙維楨:「王上可是想到了小時候?」
嬴政:「在邯鄲時,丹每日最頭疼的就是夫人檢查背書。起初我不解:一日一頁,不過寥寥數十字,怎就背得這麼慢?」
邯鄲的事情啊。
趙維楨想了想:「我記得那時你還幫他一起背書。」
「正因說要一起,我才知道,原來丹背書時,每讀上一句,就要玩好半天手指。待回神時,讀完的那一句早忘了個精光。如此反覆,怎能背得快?」回想起過往的事情,嬴政無可奈何:「說是一起背書,其實我不過負責催促他集中精神罷了。」
趙維楨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倒是符合嬴政與燕丹的脾性。
想一想昔年的小豆丁板著臉去催促另外一個小豆丁背書,還挺有畫面感。
「只是,若他今年考學,怕是考不進咸陽學堂了。」嬴政感嘆道。
那確實。
連文茵都連考了兩年——她還是有呂不韋親自輔導呢!
燕丹當年接受的教育水準,怕是連候補都進不來。
「如此模式,不在於新穎,」趙維楨說,「而在於好推行至中原。」
應試教育這些東西,說新確實新。
「考試」環節自古有之,趙維楨不過是把封建王朝兩千年積累下的經驗總結提前搬回先秦而已。當下的君子要學六藝,其內容不比應試教育簡單。
但兩千年後的模式,優點在於好複製。
「如果咸陽可行,就能著手推廣至全國。」趙維楨說:「孟隗以為,可先行在新鄭嘗試。」
「因為公子非?」嬴政問。
「是。」
沒什麼人比韓非更適合貫徹方針了。趙維楨又思考片刻:「待到推廣差不多了,蒙學教育步入制度,可交由太后與女官子嬴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