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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子楚心服口服:「孟隗夫人實在是太厲害了。」
難猜倒是不難猜,但她竟然能想到這一層面,呂不韋也是心中驚嘆一下。
他對趙維楨的印象……幾乎都沒留下什麼印象。
呂不韋娶她過門不到一日,就匆忙分別。如今近兩年過去了,留在記憶里的不多。他就記得趙維楨是個標準的北地姑娘,生得端莊正派,一雙眼睛明亮澄澈,帶上淚花時還有些楚楚可憐。
以及,臨別前那一腳踹的他現在回想起來,後腰還有點隱隱作痛。
嬴子楚見他沉默不語,笑道:「先生可是後悔沒把夫人一起接過來了?」
呂不韋搖了搖頭。
「不後悔。」他溫聲道:「她有她的打算,容不得我私下安排。」
如今證明,當時趙維楨選擇留下來,也是對的。
呂不韋一點也不擔心趙維楨會出情況。雖然他們夫妻二人交流不多,相識時間也不長,但呂不韋一想到趙維楨,就是有種棋逢對手、心靈相通的知己感。
娶維楨為妻,尊重她的決定,呂不韋一點也不後悔。
而同時同刻,遠在邯鄲的呂家酒肆——
「孟隗夫人。」
一位齊國使臣,既是趙維楨前夫田英的好友,也是酒肆常客,鬼鬼祟祟地湊到趙維楨面前。
齊國使臣壓低聲音:「我想問那藥酒……呂不韋喝過後,好些了麼?」
趙維楨:?
她從櫃檯前抬頭,茫然看了使臣半晌。
使臣:「我說,藥酒,咳咳嗯。」說完,齊國使臣指了指酒肆里的招牌。
哦,哦!!
她猛然回過神來:藥酒打的是「促使壯()陽」的招牌,看來這為齊國使臣是有你難言之隱啊。
不過,這和呂不韋有什麼關係?
趙維楨困惑了一會兒,而後恍然大悟:「誰說呂不韋要用這個了?!」
齊國使臣:「夫人不是說是呂不韋在蜀地花重金購置的藥方麼。」
趙維楨:「……」
完了。
她當時胡扯時可完全沒想到這茬!
藥酒賣了兩個多月,這私下裡謠言得傳成什麼樣了啊!
「他買藥酒配方,是為了販售,不是為了自己喝。」趙維楨不忍直視地澄清道:「若他真有……那方面的問題,怎會拿出來公開、拿出來賣?這不是自行揭短嗎?」
這……
齊國使臣一想,是這個道理啊!
趙維楨剛想再說點什麼糾正謠言——雖然她一點也不在乎呂不韋的名聲,但要真傳出去,丟的可是她的人!
然而她還沒開口,掌柜就匆忙趕了過來。
「夫人!」
掌柜一臉緊張,湊到趙維楨耳畔:「屋內那桌客人,有未及冠的少年人想要買蒸酒喝。」
趙維楨一翻白眼:「不賣。若是他胡攪蠻纏,就找人趕出去。」
掌柜死命搖頭:「這、這個我可不敢啊!」
趙維楨:「誰啊你就不敢?」
不會是趙偃那個熊孩子又派人來了吧?
趙維楨送走齊國使臣,拎起衣角就往內屋走。她跨過門檻,循著掌柜指的方向一看——
屋子角落的長案,面對面坐著兩個人,一名少年,一名老者。
老者年有七旬,頭髮雪白,但仍然梳得整齊,在後腦紮成一個武人髻。他肩寬臂長,雖著布衫,但伸出來端著酒器的手卻透露著十足力量。
是名上了年紀,卻仍然矍鑠健美的武者。
在邯鄲,沒人不認識這個人。
趙維楨頓時恍然——怪不得掌柜不敢。
「我酒肆今日真是長臉了。」她擺出笑容,盈盈前去,對著長案邊喝酒的武者行了一個禮:「老將軍賞光到訪,怎也不同我說一聲?」
這位老者,正是赫赫有名的趙國大將廉頗。
到今年廉頗已經七十二歲了,但趙維楨看著老爺子這個狀態,捏死個她大概也就需要一隻手。
「孟隗夫人!」
廉頗抬頭,看見趙維楨朗聲大笑,連忙還禮。
「抬舉某了,夫人。」廉頗爽朗道:「某曉得夫人為何而來,不為難你。我這位小兄弟還未及冠,不能在酒肆買酒。那我來買酒,贈與他喝,就不違背酒肆規矩了吧?」
這老爺子……
趙維楨臉上的笑容不免真切了一切。
明知她為秦婦,這位趙國忠臣卻也不橫眉立目,僅憑這份胸襟氣度,就很招惹人敬佩了。
況且,這可是廉頗哎!
如果是二十一世紀,趙維楨肯定要拉著老爺子連簽名帶合影。
但現在就算了。
言語之間,趙維楨不免帶上幾分來自後輩的親近之意,嗔怪道:「不違背自是不違背,但老將軍就不能買回府里,請這位小將軍喝麼?我看不著,我店裡的夥計也不會為難。」
她一句「小將軍」,讓坐在廉頗對面的少年怔了怔。
趙維楨見狀又飛速瞥了一眼。
這少年郎生得俊朗英氣,雖則皮膚曬的黝黑,但衣著乾淨,用料大方。他同樣一身武人裝扮,看起來比蒙毅大一兩歲,身形卻結實許多。他又與廉頗坐在一起,肯定不是一般人。
所以趙維楨才敢直接叫他「小將軍」。
廉頗聽聞,又見趙維楨暗自打量少年,豪爽地對著少年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