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頁
說完他酒器一送、頭一揚,一整杯蒸酒一飲而盡。
烈酒入腹,廉頗才覺得心中暢快。
他放下酒器,面上的笑意真切了許多:「好酒!」
趙維楨得意一笑:「將軍可想好日後安排了?」
廉頗聞言,不禁挑眉。
有些話,不用說清楚,彼此也都明白。
「孟隗這是打算為秦王作說客。」廉頗篤定道。
心思被直接戳破,趙維楨也不尷尬,反而落落大方道:「同樣都是離開趙國,投秦與投魏有什麼區別?」
廉頗冷笑幾聲:「老夫可是同秦國打了一輩子的仗。」
這般嘲諷,倒也不是衝著趙維楨而來。
趙維楨認真接話:「當下時局戰亂,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那是常有的事。我在咸陽,每每聽到武將們提及將軍,無一不是帶著敬佩之心。更何況昔年秦王離趙,老將軍還於我王有救命之恩,秦廷之上,不會有人置喙將軍。」
這就是明晃晃地拉人了。
廉頗在沙場征戰數十年有餘,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為秦人拉攏的一天。
他倒是不生氣,反倒是覺得有趣。
「孟隗如此出言。」廉頗將軍忍俊不禁:「那秦王是不是該贈地與我,好報答當日恩情啊?」
老將軍一言,純屬玩笑。
他沒當真,趙維楨確實笑意猛然一收。
「若是將軍願意來秦,」她鄭重道,「孟隗願把夏陽城拱手讓之。」
廉頗:「……」
趙維楨:「沒開玩笑,將軍。反正秦國的封地贈予外臣並不世襲,孟隗不缺錢,也不稀罕這點食邑。能用一城換一老將,是孟隗占了將軍便宜才是。」
廉頗還能說什麼?
他剛剛受到新王猜忌,陣前換將、平白受辱,像個破抹布一樣遭趙偃嫌棄。
轉而到了大梁,碰到趙維楨,她竟然開出如此條件。
相較之下,廉頗心中五味雜陳。
他既是恨趙偃不成鋼,又是感激於趙維楨珍重。大喜大悲之間,頭髮雪白的老人,竟是忍不住喉嚨滾動,略有些哽咽。
「秦國之所以國力強盛。」廉頗連連搖頭:「就是因為留下太多你這樣的人了,孟隗。」
「將軍說笑了。」
趙維楨噙著笑意說:「多少良臣猛將,只求施展抱負,不在乎資產、利益,孟隗又算什麼?將軍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那可不是。」
廉頗一本正經地否決了趙維楨的吹噓:「老夫打仗,就是為了賺塊地養家,不然連口飯都吃不上,還說什麼抱負。」
趙維楨:「……」
她就客氣客氣,至於這麼當真麼!
老將軍認真發言,多少顯得趙維楨剛剛那句話有些虛偽。她噎了一噎:「那將軍還真是……實誠。」
說完,二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地失笑出聲。
頃刻間,室內因時局變換而隱隱有些緊繃的氣氛一掃而空。
「孟隗不會強求將軍。」
趙維楨放輕鬆說:「反正留在魏國,魏王圉也是不敢用將軍。孟隗派人去把將軍家眷接過來,毋須去咸陽,就留在夏陽城,權當出遊散心如何?若是秦國玩膩了、待煩了,孟隗親自派人送將軍去楚國,去齊國遊玩。」
本來趙維楨就是這麼想的。
她也不求廉頗將軍能為秦國做什麼——說實話,未來的秦國還真不缺猛將。
話又說回來,到了秦國怎麼樣,還真不一定呢。
先把人哄過去再說,萬一老將軍改變主意豈不是更好!
就算不改變主意也沒關係,趙維楨只是希望曾經幫過自己的人不落一個潦倒客死的結局。至少,現在的趙維楨有這個實力與財力,多照顧一位老人又怎麼了。
到這份上,廉頗說不動容,那是假的。
怕不是連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子,都不會如此對待他。
「孟隗。」廉頗沉重出言:「我與你無親無故,何故如此?」
「我要這麼做,阿父肯定是同意的。」趙維楨說:「而且……我本是趙人,又承蒙將軍照顧。既是投緣,又有恩情,合該報答。」
廉頗將軍良久不語。
趙維楨雀躍道:「要是不拒絕,孟隗就當你答應了!」
廉頗:「先說好,我不去咸陽,也不見秦王。」
無所謂!
趙維楨當即笑開了花。
「別說是不去咸陽,就算將軍玩夠之後回邯鄲都行!」她喜氣洋洋地說。
不加掩飾的笑意也感染了廉頗,老人的面上浮現出幾分揶揄:「就不怕我當間人,偷你秦國的機密回趙領功麼?」
趙維楨挑了挑眉梢,忍著笑意出言:「換做是我,一定會這麼做。可將軍要臉面,做不出這種事。」
剛剛廉頗怎麼噎趙維楨的,她又怎麼噎了回來。
廉頗被嗆的無言,大笑出聲。
他爽朗的笑聲迴蕩在室內,廉頗一拍大腿:「你這小婦人,賊得很!呂不韋那小子,怎麼就這麼好福氣!」
趙維楨:「……」
她表情微妙一變,廉頗當即瞭然。
老將軍頓時換上八卦的神情,他一邊為自己倒酒,一邊前傾身體,熱切道:「可是同那小子吵架了?」
趙維楨:「沒有。」
廉頗重重點頭:「那就是吵架了,老夫教你一招解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