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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之時,國無諡號,中古以號稱先王,死後以其行為封諡。如此,子議論父,臣議論君,不成禮節、無以制度。自今起,天下皆除諡法,自秦王政起,稱始皇帝,後代以計其數,二世、三世以至於萬世,永世相傳*。」
公元前235年新年,一個新舊交替的日子。
在這個陌生的時間線,秦始皇帝嬴政更早一步坐到了那專屬於他的位置上。
由此,一個嶄新的時代正式拉開了序幕。
第149章 幕後01
幕後01
呂不韋和孟隗夫人是誰?
學堂里的先生對公子扶蘇說,是秦國的上一任相國,與父皇的先生,只是在秦國統一六國後,他們兩個人犯了錯。
這是課堂上的說法。
公子扶蘇知道事實情況沒那麼簡單,也不是聽起來這樣。
翻閱記錄,扶蘇看到史官記載很清楚:文信侯私養門客,夏陽君下屬鬧事,始皇帝以為二人管教不力,不足以繼續擔任一國之相和帝王之師的職責,便收回了相國的相印和太師的名號。
但念在二人於秦有功,父皇沒有取消他們的封邑。於是呂不韋和趙維楨夫婦乾脆告老,離開咸陽了。
扶蘇雖然只有七歲,但他不傻。學堂的先生教是這麼教的,但他提及二人時,不僅面露憧憬之色,還要再認真補一句:雖有過錯,但功不可沒。緊接著便拋開記載,開始講當年的故事。
這可是一國之相和皇帝的先生啊,僅僅是手下人出事,就能鬧到丟官麼?
連扶蘇班上排名倒數第一的同窗都知道,這是父皇找了個藉口。
六國一掃,天下初定,父皇又心心念念改制之事。朝中多有反對之聲,甚至父皇還沒動,就有保守黨考慮拉幫結派從中作梗。
然後父皇剛剛改號,就來了這麼一出。
看,連相國和太師我都敢辭,你們其他人能比他們夫婦還更得我信任嗎?
如此敲打群臣,效果拔群。
二人一走,其他人也不敢隨意找茬出言反對了。
然後父皇才把李斯與遠在新鄭的公子非提拔上來,一為左相,一為右相。
秦國以右為尊,據說新封時,有人還為李斯鳴過不平——他在秦做事多年,為何偏偏是公子非尊為右相?
但李斯並沒有多說什麼。
之後秦國開始改制。
自扶蘇有記憶起,朝堂之上就沒停過。實行三公九卿制,以郡縣取代分封,徵兵制變募兵制,根據當下情況完善秦律等等。一系列措施將六國舊貴的念想徹底扼殺在搖籃里。
直至此時公子非尊為右相的價值得以徹底彰顯出來,他雖為韓國舊貴族,但推行改制毫不手軟,如此得罪了不少人。
今年扶蘇七歲了,改制還在進行當中,有朝堂非議、有楚人起義,公子非則完全秉承著逆皇帝者當亡的態度,分毫不退縮。
扶蘇曾經偷偷問過李相國:公子非不怕嗎?
向來不將情緒和姿態擺在明面的李斯聞言一頓,片刻過後,他送給扶蘇一個足以稱之為動容的神情。
「他早已把自己當死人,死人是不怕死的。」李斯說。
扶蘇聽得懵懵懂懂,但直覺告訴他,這件事不好去問。
但扶蘇自己多少想明白了一點:這應該是父皇與他們說好的。
包括文信侯與夏陽君離開也是一樣。
他們不走,這些事就要由他們來做,父皇肯定不願意——至少父皇不會准許孟隗夫人把自己當死人。
她走之前,孟隗夫人都不是孟隗夫人呢。
除卻父皇母后,其他人都以為扶蘇不記得,可扶蘇記事很早,他記得父皇喊夏陽君喊的是「維楨夫人」,也記得「維楨夫人」曾經笑眯眯地教過自己背詩經,還說背得好就給麥芽糖吃。
況且,不止是扶蘇記得維楨夫人。
祖母在學堂做事時,常常提到維楨夫人。她總是抱怨說:「夫人倒好,自己撂下攤子走了,留我們在學堂忙裡忙外。要我說,走就走了,她還要把趙高帶走,不韋先生修史需要人,學堂就不缺人麼?」
抱怨歸抱怨,可說到最後,還是懷念多一些的。
不止是祖母,母后也對扶蘇說過,維楨夫人是她最崇拜的人。
至於父皇,他雖然不說,但扶蘇知道,他也是會想念的——這可是他的先生。
況且,不韋先生與維楨夫人的女兒還在咸陽呢。
他們二人離開咸陽時,說要去修史著書,卻只把大女兒德音姐姐帶走了。
二女兒文茵姐姐,則去了軍營。
軍營苦啊,祖母時不時就念叨說,文茵姐姐一個女孩子,父母又不在身邊,會苦上加苦。
但扶蘇覺得文茵姐姐樂在其中。
他也聽蒙毅說過,起初文茵姐姐不受待見,軍中將士覺得她一名女子想要上戰場純屬痴心妄想,年輕入伍的又覺得她只是借著阿父阿母的勢過來湊熱鬧,不當回事。
可文茵姐姐都忍了下來。
她不僅忍了下來,還做得很好。去年父皇下令出兵征伐南越,文茵姐姐領了不小的功勞,徹底堵住了朝中之人的嘴。
父皇也不客氣,該封照樣封,並沒有因為文茵姐姐是女子而手軟。
文茵姐姐成了秦國第一名女武官,雖然位置很低,但也是實打實的有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