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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
老宦官目瞪口呆:「君,君上,這可是神獸啊?!」
趙維楨一個白眼恨不得翻到腳後跟去。
兩個月前齊國的商隊回來,來來去去運了好幾個大水箱進食肆。驛站旁邊的店面,哪裡能藏得住秘密?幾乎是當天下午,呂相國從齊地抓了只神獸送給秦王政的消息就傳得滿城風雨。
哪怕趙維楨有意放出消息,說只是一種長相奇怪的魚,也架不住平民們議論紛紛。
兩個月來,什麼東海神獸為秦人捕獲、證明秦國領土將延至東海啊,什麼秦王政命硬且強勢、足以讓神獸臣服啊之類的傳說,是越發的像模像樣。
趙維楨算是明白了,歷史上記載的什麼孔聖人親媽有感而孕,什麼斬白蛇,什麼異常星象,基本上就是這麼來的。
她不迷信,可攔不住別人迷信不是麼?
甚至連宮中的老侍人都這麼想。
「哪裡來的神獸。」她忍俊不禁地解釋:「你信我,還是信坊間傳聞?我隨前夫在齊國時,曾經去過海邊。這所謂何羅魚,還是人家漁民飯桌上的家常便飯呢。只是何羅難養,既要海水,又得是活水,難以在陸上生存,出了海岸就見不太到了。」
老宦官將信將疑:「真,真如此?」
趙維楨:「你想想,它若是神獸,怎能死得這般輕易?水一結冰就死了,比那河魚還嬌貴呢,神獸神獸,有神力才行,他連冰都化不了,肯定不是神獸。」
老宦官:「也、也是。」
確實是這個道理。
不說別的,至少王上和夏陽君都不太在乎,沒有責怪的意思。足以證明這所謂何羅神獸,也不是那麼珍貴的東西。
再者,若是珍貴,也輪不到自己照顧嘛。
老人自己把自己說服了,也就放下心來:「臣這就去廚房喊人,把水缸搬過去。」
趙維楨:「……你撈過去就行了!」
她哭笑不得地目送老侍人離開,待到殿內只剩下她與嬴政,少年國君才側了側頭:「夫人可隨我到偏殿等候。」
趙維楨:「王上請。」
這章魚好歹是死了,也是了趙維楨的一樁心事。
呂不韋那傢伙,花了天大的價錢,運了好幾車海鮮過來。
可這個年代沒有冷鏈系統,沒有高速公路,幾輛馬車走泥土地從黃渤海運海鮮運到咸陽,車內的魚蝦自然是死的死、壞的壞。
商隊買了好幾條何羅魚——也就是章魚,運到咸陽來,還能有一條存活,它已經是只天選之魚了!
結果還是死了,那必須抓緊吃掉。
「王上也別心疼。」趙維楨說:「物以稀為貴,這東西在海邊可不值錢。」
「無妨。」
嬴政搖頭:「初見覺得有趣,是因為不曾見過。如今日日見,看了兩個月,也不過是長得奇怪的魚罷了。死都死了,嘗嘗味道也不錯。」
趙維楨:「其實王上已經嘗過了,之前一併送到宮中的魚乾就是。」
嬴政:「……」
少年國君聞言,沉穩的面孔中不禁浮現出幾分帶著無奈的好笑色彩。
「不過,新鮮的還是要試試看的。」趙維楨補充。
去偏殿的路上,她又隨手抓了一名侍人,吩咐廚房把章魚切段白灼的同時,再用魚乾豆腐燉個湯。
天冷了,吃點暖和的。
師徒二人在長案前落座。
白灼章魚做的快,不出多時,侍人就戰戰兢兢地把成了菜品的神獸端了上來。
「王上快嘗嘗。」趙維楨笑眯眯道:「死了到底是不太新鮮,我在齊國時,見當地漁民往往是撈上來,殺都不殺,直接以刀切足,往嘴裡送。那何羅魚的足腕送到嘴裡,還抓著漁民的舌頭不放呢。」
嬴政:「…………」
趙維楨:「王上試試嘛!」
嬴政萬年不變的表情隱隱有裂開之勢。
本來想吃的,他都拿起了筷子,聽到趙維楨的形容,又有些猶豫了。少年遲疑片刻,深吸口氣,還是鼓起勇氣夾起一段章魚足,蘸了些許醬油,送入口中。
「如何?」趙維楨期待道。
「……醬油味很鮮美。」嬴政委婉道。
而後他就放下筷子,等魚乾燉豆腐了。
趙維楨見狀,也是無奈地揚起笑容。
到底是沒吃過嘛。想想看土生土長的內陸孩子,從沒吃過真正意義上的海鮮,第一次會不習慣,也很正常。
「不過,寡人也是長見識了。」嬴政感慨道:「原來這海中的魚,還能長成這幅模樣。」
嚴格來說章魚不是魚。
但這個時代又沒有生物學,要講起來太麻煩了,趙維楨選擇跳過。
「海比江更寬比河更深,又是不一樣的鹹水。」趙維楨闡述道:「能在鹹水里生的動物,定然與淡水,與陸地上的不同。誰知道裡面有什麼?我聽漁民說啊,據說深海中還住著人呢,同魚一樣,有鰭有鰓。」
嬴政驚奇道:「當真?」
趙維楨:「我也不知道,可問了一圈,漁民都說沒親眼見過,八成是假的。但倘若是真的,海中之人見到能在陸地上行走的豬羊,怕也是要大吃一驚,感慨一句還能長成這幅模樣。」
嬴政一想,確實如此。
「寡人還沒見過海。」他說:「比江更寬,比河更深,會是什麼樣?有朝一日秦國能統一中原,寡人一定要親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