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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放在二十一世紀,也不敢說沒有糧食危機。
糧食產量放在任何時代都是個巨大的問題。
「糧食多了,國家的賦稅就會增加;人吃飽了,就可以去染布,去蓋房子,去發展畜牧業。所以啊,生產力是很重要的。」趙維楨振振有詞。
「生產力?」嬴政問。
「呃……」
不小心又說了一個現代詞彙。
嬴政不等趙維楨解釋,自行開動腦筋:「是指生產的能力?」
趙維楨不禁汗顏。
小嬴政還不到五歲,已經會問出許多趙維楨難以回答的問題了。
再過幾年,她還真的未必能繼續教導他。
「你可以這麼理解。」趙維楨點頭:「說到生產的能力,那也是人的能力。所以啊,人才是一切的基礎。人吃飽喝足過得好了,才能更好的去建設國家,去奔赴戰場。」
說到這兒,站在身後的蒙毅忍不住了。
「夫人。」他小聲嘀咕:「這是儒家的說法。」
儒家又怎麼了!
先秦時代的儒家,和後代成為封建階級統治工具的儒家完全不一樣。
反正孔子可從沒提及要約束女性,孟子在戰國時期還是個著名的「大噴子」。
「那又如何。」趙維楨理直氣壯:「我又沒在咸陽說儒家,在邯鄲說可不犯法。」
蒙毅:「……」
自從上次說完,得到小嬴政的允諾後,趙維楨就進入了債多不愁狀態。
反正現在在邯鄲,又不是在咸陽!趙國又沒有禁百家學說。
趙維楨:「再說了,不知道別家學說講的什麼,怎麼能知道其好壞,怎麼能比較出法家的能耐?」
而且趙維楨就是有私心,她從一開始就有。
秦律使得秦國從弱小走向強大,成為霸主,最終一統。但成也秦律、敗也秦律,就像是之前趙維楨對嬴政說的,一輛隆隆戰車推到了終點,人民沒力氣了,無法再推著秦國這輛戰車前行。
可是秦律嚴苛,不准人民休息,那該怎麼辦?
自然要造反。
秦國後期,各地鬧農民起義,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到了漢朝,初期講究「休養生息」,流行道家的黃老之術。後又有董仲舒「推明孔氏,抑黜百家」,而這所謂的「孔氏」思想里,卻也把法家、道家以及五行家的內容包容在內。
正因思想變革,極大程度上緩和了農民與地主階級之間的矛盾,使得漢朝江山連延數百年。
趙維楨講儒家,暗搓搓塞私貨,也是希望小嬴政能早日想通這點,日後能意識到問題,力挽狂瀾。
「縱觀百家,只有儒家把『人』看的分外重要。儒生講仁、恕、誠、孝,要做君子,做個好人。」趙維楨說:「但正因如此,中原各國,雖然禮遇儒家,但從不重用儒家。政公子知道為什麼麼?」
嬴政聞言,擰起眉頭:「說得輕巧,誰不想做個好人?」
趙維楨喜笑顏開:「沒錯!說的容易,如果有的選,誰願意去打仗,誰願意去殺人,誰願意和人起爭端呢?」
迎上蒙毅欲言又止的視線,趙維楨飛速開口。
「要我看啊,儒家的說法,是最好的結果,一個美好的願望。」
趙維楨說:「卻沒告訴大家,該如何去前行,才能達到這個好結果。」
嬴政:「那該如何前行?」
趙維楨:「法律法治去約束著人前行呀。」
現在趙維楨多少明白,中學大學的老師教授們,為何人均懂得把扯老遠的話題無縫圓回來了。
她巴不得再多說一點、說的再淺顯一點,能讓小嬴政一下子全部都明白了。
「所以,法家著眼當下,秦律約束現實生活。」趙維楨說:「在七國紛爭的時刻,唯獨秦國選了法家,著眼現實,所以迅速強大起來,成為一方霸主。」
嬴政認同地點點頭:「還是秦律有用。」
說什麼結果、願望,實在是太遙遠了。
在四歲的小嬴政看來,他從小就活在危機重重、旁人戒備的環境中。說什麼君子,做什麼好人,要仁愛友好,簡直難以理喻。
但是——
嬴政不禁看向維楨夫人。
維楨夫人對他很好,既友善、也親切,孝敬父親,充滿熱情。
要說最好的結果,應該是維楨夫人這樣的吧?
嬴政轉念一想,那也不錯。
只是這與他自己的認知就衝突了。
四歲的男孩還無法想出結果,他頓時嚴肅起來:「要是各家能統一一下就好了。」
趙維楨:「……」
小嬴政真就自幼對統一有執念啊,趙維楨哭笑不得。
不過她也理解,四歲的男孩性格有些執拗,甚至平時行事作風帶著點強迫症的意思。如此個性,覺得統一之後好管理,也是正常。
「不好說。」
趙維楨煞有介事道:「百家爭鳴好幾百年了,也沒見誰能說服誰。」
嬴政:「等我長大了,我把他們都管起來。」
趙維楨:「倒……也是個辦法!」
至少現在的小嬴政可沒說,把不聽話的都殺了。
「既然如此。」趙維楨笑吟吟道:「我就等著政公子長大,把那些不聽話的人都加以管教約束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