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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刀劍無眼,要是秦國質子真的有什麼事,君上又該怎麼辦?」
說完,趙維楨又是一個大拜。
她的頭顱貼到了地面,可聲線依舊有力。
「妾懇請君上三思!既是為趙國,也是為質子,更是為了君上自己啊!」
都說戰國策士戰場嘴遁,而趙維楨覺得,自打她穿越過來,明明不是策士,也算是練就了一番嘴遁的好功底。
說到這兒,趙維楨真覺得自己盡力了。
而平原君久久不語。
他不得不承認,趙維楨說的沒錯。
拿著秦國質子脅迫秦軍,無非是因為平原君聽聞秦國大大加強了騎兵戰鬥力,又因如今趙國實在是禁不起第二次的邯鄲之戰。
平原君沒辦法,他知道這是下下策,卻也不得不派人圍住趙府準備著。
但若是下下策反而激怒了秦軍,豈不是得不償失?
思量之際,平原君緊繃的怒容漸漸緩和下來。
「你先起來。」他開口。
這就是有戲!
趙維楨心中一喜,麻利地起身。
平原君嫌棄似的掃了趙維楨一眼,皺著眉頭訓斥道:「形容凌亂,如瘋婦一般,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這就是準備以長輩,而不是君上說話了。
「丟人也是丟夫君的臉。」趙維楨放鬆下來:「君上還顧及著呂不韋的名聲不成?」
她略一打趣,平原君臉色緩和幾分。
這麼一緩和,趙府之內人人自危的範圍陡然消失不見。
「你打算帶秦國質子去哪兒?」
「妾才沒有——」
「你這幾個月忙裡忙外,當我是瞎子麼?」
趙維楨到嘴邊的話當即轉了個彎:「準備帶秦國公子去我晉陽的老家躲一躲。」
平原君冷冷道:「你倒是算盤打得響。」
那怎麼辦,夾在兩頭,她很難做人的。趙維楨這個「趙奸」巴不得秦國再努力一點,最好這次就把趙國滅了,這樣她就能徹底鬆口氣,不用再操心小嬴政的安危。
「質子不能出城。」
平原君又說:「要怪就怪呂不韋帶著嬴異人跑了。如今一出城,沿路到處都是盤查的官兵,根本跑不了多遠。」
趙維楨:「……」
平原君:「今日就當我沒來過,日後若是國君怪罪下來,牽連到你與你父,別怪我袖手旁觀。」
趙維楨:「……謝君上提點。」
平原君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他帶人一走,趙維楨感覺自己的衣物早就為汗水濕透。
「夫人。」
魏興壓低聲音:「該怎麼辦?」
怎麼辦,動起來啊,還能坐以待斃麼。
連同趙府的人都在等著她拿出辦法呢。趙維楨只得打起精神:「先去空閒的那間商鋪躲一躲,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喊媯夫人與政公子。」
接著趙維楨又吩咐人抓緊去整理一下院子,拿些吃食被褥等物品過去。
幸好這次不比邯鄲之戰,至少天氣是暖和了不少,匆忙躲藏,也不用硬生生挨凍。
趙維楨帶著趙姬與小嬴政來到商鋪,空空蕩蕩的院子寥落不堪,而嬴政母子二人雖面上不說,但一個表情惶惶、一個緊抓住自己的衣襟,顯然是為了接下來的日子感到不安。
唉。
好不容易這幾個月帶著小嬴政上課,瞧見他開朗了點、活潑了點,這麼一下子,感覺又要回到原點。
得想個辦法讓母子二人好受一些。
趙維楨見下人拎來了一隻雞,又拿了些蔬菜,頓時有了主意。
「把昨日剛釀造好的醬油拿給我。」
她吩咐下人,而後轉頭看向嬴政,揚起一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的笑容。
還有什麼比吃飽肚子更能安慰人心呢?
「政公子餓了吧。」她笑著提議道:「我們一起來做醬油烤雞怎麼樣?」
第15章
015
處理好的整雞塗抹上醬油、蒸酒與鹽,然後用新鮮的荷葉包和泥巴裹起來,悶進土裡。
與此同時,趙維楨還洗乾淨了山藥和芋頭,也一併丟進了燒著木炭的火坑中。
小嬴政近乎麻木地看著趙維楨忙碌的身影。
當平原君帶人把趙府圍起來的時候,小嬴政長達幾個月歡樂、單純的夢境,徹底破碎。
跟隨維楨夫人上課的時光無憂無慮,幾乎讓嬴政忘記了自己在趙國是一名隨時會受到威脅的質子。
維楨夫人身形匆忙衝進趙府,直接跪拜在地的場景,猶如烙印般刻在嬴政心底。
不甘心。
他滿腦子都在徘徊這三個字。
憑什麼他就得受人欺凌、看人眼色行事?憑什麼任何一個趙人都能左右他的生死,憑什麼母親、外公,還有維楨夫人,各個為了他要低聲下氣,對著輕視他們的傢伙卑躬屈膝?
嬴政好不甘心。
看著神情倉皇的母親,以及趙維楨忙裡忙外張羅落腳的樣子,男孩暗自攥緊了拳頭。
若是他長大了,一定要——
「好了好了!」
「夫人,這真的能行?我覺得……燙燙燙!」
一陣手忙腳亂的呼喊把暗自沉浸在情緒中的嬴政拉回現實。
他抬起頭,趙維楨就走到了嬴政面前。
「政公子。」她笑眯眯地問:「肚子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