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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偏過頭去再看自己真正關注的那人,只是很可惜,秋褚易的目光只在杜嘉蘭臉上停留不過一瞬,隨後便淡薄轉開。瞧他臉上那副從容神情似乎像並不認識照片上的女人。
「還有你們私下應該也和不少失蹤家屬都有聯繫吧?」成燁再次拿出一份資料,掀開給史渝和她母親看:「根據家屬訪談『十一·五』案失蹤的女孩大多都是未成年,並且在她們說去城裡打工,結果都是剛一進城就再也沒和家裡聯繫過了。以上這兩點不用我說,你們作為史湘家屬也都知道,當年已經成年的史湘與這一點並不相符吧?」
聽成燁挑明真正失蹤者的情況,直到這時史渝才沙啞開口:「我妹妹後來確實聯繫過我們,她也沒有和我們斷過聯繫……在她換工作之後說是認識了一個對她特別好的姐姐,名字叫杜嘉蘭。我承認,這點她確實和其他失蹤者不同——」
但轉眼她的情緒變得再次激動:「但是警官,這並不意味著阿湘就是自願去到國外!阿湘是不可能和我們不商量就走的!」
史渝的話中所指已經非常明顯,她乾脆看向坐在旁邊椅子上的秋褚易,原本藏在眼底的敵意此刻全然暴露:「秋先生好像還沒告訴我們,他是在什麼情況下遇到的阿湘,而阿湘在遇到他的時候又是怎樣一種狀態……我想,阿湘的遇害肯定與她當年被人拐騙到國外有關!」
「史小姐,不好意思,請您言語之間不要如此針對秋先生。」
周文斌稱職替秋褚易攬下逐漸失控的話題,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回道:「據我所知秋先生與您妹妹平時感情深厚,他不可能做出您想像的那種『脅迫蔣小姐出國』的事情,而且之前警局已經仔細調查過秋先生在蔣小姐遇害當天的行程,調查結果就是無罪。」
「既然秋先生不回答我的問題,那你說——」史渝轉而衝著周文斌怒目而視,可是後者好像並不在乎:「你說我妹妹是怎麼去到國外的?」
「我想這件事情除了蔣小姐本人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我們現在還是等待警方的調查結果為好。」周文斌無愧做了這麼多年律師,不論與什麼人談判他都是一樣的平靜語氣,同時這種毫無情感起伏的處理方式也叫敵人沒有半點可乘之機。
眼見史渝說不過周文斌,情緒即將再次崩潰,成燁趕緊用眼神示意高志強給人家遞過點紙巾,而史渝在接過之後也瓮聲瓮氣地沖老高說了聲「謝謝。」
成燁自此便接過話茬,他將目光看向身為話題中心卻從未開口講過一句話的秋褚易,用一種不無懷疑的語氣問他:「那你呢?」
「秋先生要不要親自和我們大家說一下,你當年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遇到改名之後的史湘。」成燁見秋褚易臉上的冰冷似有融化,繼續追問:「還有你認識蔣南希的時候,知道她從前的那些事情嗎?她這麼多年就沒有主動和你提過?」
剛才成燁瞧得不錯,秋褚易在聽他提起那段記憶的時候,面上表情確實有過一絲不自然。
能讓堅硬盔甲的表面出現一絲裂痕,也是因為成燁恰好提起了他此生最不願回憶的那段時光,也是他一生之中的至暗時刻。
那一年的秋褚易剛結束高考,原是朝氣蓬勃準備開啟人生新篇章的最好時間節點,卻不想當年父親突然身敗名裂鋃鐺入獄,加之事發後母親的精神狀況越來越不好,他在親人的建議下才不得已背井離鄉,遠渡重洋。
當時秋褚易做的是再不返回故土的打算,不過也正是在那時在幾千米之外的異國,他意外偶遇了同樣經歷過某些事情並且已經脫胎換骨的史湘。
「如果我說,我在遇到南希之前並不清楚她以前的事情,而她也從來沒有和我講過——」
秋褚易伸手攔住要替他講話的周律師,曲膝向成燁的方向探身過去,那雙黑亮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這位昔日舊友,但是從視線高度來看,他又像只是在盯著那雙曾於人潮人海中向他伸過來的雙手。
一向平靜無波的心緒此時似被微風拂過,儘管表面波瀾驟起但他忽然彎起嘴角,也以同樣不信任甚至略帶嘲諷的語氣反問:
「如果我這樣說,你會相信我嗎?」
「成燁,成警官。」
第24章 「小情人」。
秋褚易向成燁看過去,而成燁又何嘗不是正在看著他。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無聲對視,仿佛一場無形的刀光劍影,室內一時寂靜至極。
在場之人皆能清晰感受到秋褚易問完後屋裡驟降的氣溫,警察與受害者家屬之間也無端瀰漫一股本不應出現的劍拔弩張氣氛。他們兩個都不肯率先移開自己的視線,仿佛只要後退一步就在向對方承認自己的懦弱。
就像成燁了解秋褚易那副自翊紳士的脾氣不可能允許他在別人面前失控發飆,他當然也知道此時問秋褚易有關十年前的事情——雖然沒有提起他那位鋃鐺入獄的父親,但也無異於揭開那條他心底最大最深、或許早已腐爛壞死的傷疤。
「相信,我怎麼會不相信你說的?」片刻後,成燁突然泛起笑容不過仍未移走視線,他盯著秋褚易同樣四兩撥千斤。
「沒有哪個妻子會想讓丈夫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一段不光彩的過去,蔣南希沒有和你說過這些才是人之常情。」
雖然沒有明說,但語氣倒像是贊同了秋褚易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