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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事作風不管不顧,多年以來,朝中樹敵無數,不少人都想著等新皇登基,薛直怕是小命難保,肯定被拉出來給新皇立威。
誰知道薛直運氣好的不行,唯一的女兒直接成了新皇的心腹,看在薛滿堂的面子上,新皇短時間內都不會管他。
看他活得好好的,許多人恨的咬牙切齒。
現在好了,新皇要改制,滿朝文武誰不知薛直最是守舊,他們不出面,薛直肯定也會將新皇的決定駁回。
等了又等,薛直一直眼觀鼻鼻觀心,愣是沒有動靜。
站在薛直身旁的禮部尚書洪雋垂下頭顱壓低聲音,嘴部不動發出細小的聲音,「陛下此舉是要改制,老祖宗定下的規矩,豈能因為陛下一時氣憤,隨意更改?」
薛直聽了這話,捧著象牙笏的雙手一動不動,要不是地方不對,他都要閉目養神了,他一絲出頭的想法都沒有。
洪雋氣的嘴角微抽,他能想像到年輕的女帝臉上的表情,一定充滿諷刺與不屑。
因為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與她為敵。
他們還記得皇城內的廝殺,據說皇室血脈的鮮血將宮城內的青石板地染紅一片,宮人數日沖刷,結了一層厚冰後又鏟走,那冰都是紅的!
若不是彼時為冬季,天潢貴胄們的屍體怕是都要發臭了,畢竟皇陵一時也容不下那麼多皇室的棺材。
等了半天,沒人跳出來說反對,沈羅珏詫異的抬了下眉梢,再大的動作她也做不了,她的目光掃視官員,發現官員們低頭站著的樣子,像是一群鵪鶉。
沈羅珏又問一遍,「諸位覺得,科舉取士,如何?」
百官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生怕他們拒絕,沈羅珏乾脆就把房拆了,給他們安個罪名,拉出去砍了。
他們覺得沈羅珏能幹出這種事。
不說話,這是非暴力不合作,要跟她抗到底?
沈羅珏這下是真的有些生氣了,有事兒不說,當鋸嘴葫蘆,她不介意真讓幾個人閉嘴,革職回家修閉口禪去!讓他們知道自己代表天下人的嘴不是拿來當擺設的。
誰把嘴當擺設,她就讓那人的嘴真成了擺設!
關鍵時刻還是鍾婉寧出面,她和沈羅珏共事許久,知道這群人不說話,會讓沈羅珏更生氣,到時候絕對會出事。
不管是贊同還是拒絕,必須馬上給沈羅珏一個回復,哪怕是不確定的回覆,也比閉嘴不言要強。
鍾婉寧站出來的時候想,還是君臣之間不夠信任,莊帝留下來的這些官員,肯定沒有沈羅珏自己培養的用來順手。
如果瑤彧在朝上,更不可能讓陛下生氣。
「陛下,微臣附議!只是民間有識之士少有,恐怕一時無法補上朝中空缺,當徐徐圖之。至於其他問題,以臣所見,既可統考,又何必勞煩公卿貴人們呢?臣以為,當廢除公卿舉薦,民間舉孝廉則不變。」
公卿舉薦是在學子考過科舉後想當官有的一道步驟,鍾婉寧覺得廢除就廢除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每年通過科舉進入朝堂的官員才幾個人啊?有些人的胃口是真的被餵大了,一點兒虧都吃不得了。
此時的鐘婉寧並不知道,當科舉取士成為常態,士族會失去多少。
而其他人和她一樣,對於未來如何,並沒有過多猜想。
他們無法跳脫出當前的框架,大膽的猜想未來的一切。
薛直不出頭,也是想到了這一層。
他性子迂腐,過於正直,不代表他是個傻子,那幾個大臣反抗沈羅珏,為的是自身利益,明明沈羅珏提出來的政策有利天下,他反對什麼?
反對改舊制?往前數個一千年,周朝正統,沈家和他薛家的先祖指不定在哪兒種地呢!抱著舊制有什麼用!
薛直反對的,從來都是亂改的制度,一看就於民有害的玩意,絕對不能讓它出廟堂,傳天下。
故而在鍾婉寧說完後,薛直出列行禮道:「臣,附議。」
有他出頭,一些見風使舵的官員也跟著喊附議,對結果不滿的官員見大勢已去,便也跟著喊附議,乍一看這個早朝結果皆大歡喜。
沒有任何異議了。
沈羅珏卻高興不起來,她看著殿下的官員,沒趣的嘆口氣。
她每天都要上早朝,早朝有不同的形式,平日裡見五品以上官員的朝參稱為常參,每天都有,商議國家大事。
而面見京中其他官員的朝參分別在每月初一十五,也就是朔望朝參,聽起來好像朔望朝參見得官員多,事多,其實不然。
朔望朝參更像是走流程的,一般沒什麼事,沈羅珏那時只需要坐在御座上當個吉祥物。
真正議事的,還要看常參,自她登基至今日已有三十五天。
三十五天,除了剛開始登基那幾日她沒和這些官員見面,其餘三十天,天天見面。
沈羅珏真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還不熟悉她的風格,之前常參議事的話題主要是雪災,她抓災銀落實問題時,明明已經表現出非常鮮明的政治風格了。
他們不了解她,她坐在上面,一低頭卻能看出來底下這些人腦子裡在想什麼,沈羅珏不認為這是她天賦異稟,完全是這些人不上心。
沈羅珏想,她第一把火燒在外面,第二把火,應該燒在這朝堂中。
「那此事便定下,因男女同考,科舉流程要重新制定,這件事就交給禮部去做了,春闈在即,天下人看著,莫要出差錯。今年的主考官,由楊尚書擔任,薛御史與洪尚書為副,莫要讓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