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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湖眼神一厲,當她生氣時,她的表情和皇后如出一轍。
只是她很快散去眼底怒氣,似是已經放棄掙扎,認命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儲君亦然,究竟要不要立齊王為太子,要看父親的意思。」
沈羅珏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廢太子一事還不能看出莊帝的意思嗎?
莊帝肯定是不想要太子啊,順著他的意,鏡湖和皇后或許能充當一次惡人,成為新的制衡貴妃後宮勢力的棋子。
鏡湖全然撒手不管,那就是已經放棄爭搶了,沈羅珏可不想讓皇后一脈徹底在後宮沉寂,貴妃幾乎要在後宮一手遮天了,如果貴妃勢力太大,對齊王下手的難度也會增加。
沈羅珏直接扔下猛藥,「阿姊你不要在母親面前這樣說,母親近些時日常常抱病在床,如果她知道二兄成了太子,她可能會不高興。真不知道,等有了新的太子,還會不會有人記得大兄,大兄屍骨在外,至今父親也沒有恢復他的皇室身份,將他遷入皇陵呢。」
鏡湖驟然瞪大眼睛,瞳孔一震,「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能在母親面前那樣說,母親會不高興的。」沈羅珏故作懵懂,答非所問。
鏡湖緊盯沈羅珏的眼睛,她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擔心與悲傷,並沒有看到一絲撒謊的痕跡,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不是!我是問你,你說太子的屍骨……」
「阿姊慎言,是大兄,非太子!」沈羅珏用最輕柔的語氣,說著最讓鏡湖難受的話,「母親難道連此事都瞞著你嗎?大兄罪名從未洗去,宗族長輩們說了許多次,父親一直不肯鬆口,至今未曾將大兄重新計入皇室族譜中。」
當初太子被廢,是直接被貶為庶人,甚至族譜去名了,他死之後,有皇室宗親上請,想讓太子入皇陵,被莊帝斷然拒絕。
莊帝絲毫不念過往二十年的父子情誼,恨不得將曾經被他贊為懷瑾握瑜,蕙心紈質的兒子的存在,徹底抹去。
她不知道。
鏡湖只覺得過往種種像是一面面鏡子,在沈羅珏的聲音中盡數破碎,碎了一地狼藉。
她自欺欺人的活在宮中,看著母親煎熬度日,與父親演著父女情深的戲碼。而她溫和有禮與人為善的兄長,連她打碎他最愛的硯台,也不忍同她說半句重話的兄長,滿身污名,長眠地底。
「阿姊,你怎麼哭了?」沈羅珏換了一塊新的手帕,遞給鏡湖,「莫要哭了,讓母親看到,母親會擔心你的。」
這就是權力場,到處是看不見的戰爭,輸家甚至連哭的權利都沒有。
因為輸家,已經死了。
「抱歉,我……」這一聲抱歉,是鏡湖說給其他人的,但她只能對著沈羅珏說,太子和皇后,註定都聽不到這一句抱歉。
「我能理解阿姊的心情,大兄是那麼好的一個人,如果所有人都忘了他,他的功過,便會隨他一起,葬入土中了。只是,薛家鎮邊多年,薛家軍的威名響徹寰宇,無人不知,如果二兄和當年的大兄一樣走錯路,結果可能全然不同。」
鏡湖眼底破碎的光隨著沈羅珏的話一點點拼貼起來,她繼承了父母的天賦與聰慧,她明白怎麼做,才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不久,雨下大了,沈羅珏讓鏡湖等雨小些再走,鏡湖說自己有急事,非要馬上離開。
她一人撐著一把油紙傘,就這麼一步步走入滂沱大雨中,沈羅珏看在門口,看著鏡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雨霧裡。
「公主,鏡湖公主這樣走,會濕透一身的吧?這雨來得快去得快,怕是鏡湖公主到長福宮便停了,多要緊的事,連這點兒時間都等不及。」聽雪不解問著,又催沈羅珏進屋,「公主快些進來,門口風急,小心吹風頭疼。」
「雨可以掩蓋一些痕跡,或許她就是想要被淋透一身呢。」沈羅珏心道自己真是有罪,可著皇后這一家子禍害。「錦虞還不肯說嗎?」
「她只說當年朱妃落馬時,她不在朱妃身邊,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依婢子看,她是不敢說,並非全然不知,可惜秦娘子不在。」聽雪有些想念秦九齡了,只要秦九齡在,再硬的嘴,秦九齡也能撬開。
「九齡在也不一定能很快逼問出答案,我們又不能對她動手,還要用她拖著貴妃呢。」沈羅珏倒是不急,她抬起頭望向烏雲密布的天,「等等吧,等第一縷光,穿透烏雲。」
這一縷光沒有讓沈羅珏等太久,三日後,皇后突然提出要立新太子,向莊帝請封獻王,言明賢妃在後宮多年,為人賢良,性情平和,獻王善於武藝,頗有威名,她有意將獻王計入名下。
這一招使出,炸的前朝後宮不得安穩,中宮無嫡子,皇后要抱養皇子,倒是很正常。
一般皇后抱養孩子,都會去母留子,或是自小抱養,這樣才能達到目的,養出一個屬於自己的皇子去繼位。
獻王已然弱冠,賢妃身為四妃之一,孩子怎麼可能讓皇后計入名下?這事兒聞所未聞。
不光莊帝不同意,朝中大臣們也不同意,有大臣趁此機會說立嫡立長,應該立齊王為太子。
皇后則言,若獻王是她的兒子,那獻王就是嫡,齊王不能被立為太子。
柳家不同意,獻王是皇后的兒子,那不是成了洪家人?
洪家也不樂意,他們剛要轉投齊王,怎麼又要支持獻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