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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抖的羔羊中,只有一隻披著羊皮的小母狼,她依舊直挺挺的跪著,蒼白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
「砰!」槍/ 聲響起,女囚們應聲而倒,除了錦瑟閉上了眼後卻發現自己並沒有中彈。
她疑惑著,然後聽到了腳步聲。微微抬眼去看,兩個穿著軍裝的人站在她面前。
其中一個年輕的走到她跟前,帶著繭子的指腹扣著她消瘦的下巴令她不得不抬起頭。於是她看到了一雙冷淡的眼睛,沒有憐憫、沒有嫌惡也沒有欲/ 望。
「所有人都死了。」柏寧彎下腰,看著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的眼睛,「你叫什麼?」
「錦瑟……」她低語。
「你叫什麼?」柏寧平視她的眼睛又問,這雙秋水死氣沉沉,沒有希望,滿目蒼茫。
是個身世坎坷的小女孩兒啊!柏寧想,可是這個世道,身世坎坷的人太多了,不是誰都有那一線機會的。
「錦瑟……」
「你,叫什麼。」柏寧盯著錦瑟的眼睛,聲音不大語氣卻加重了幾分。
錦瑟沉默了一下,驀然抬起頭,滿臉淚痕:「我叫,於曼麗。於是的於,曼妙曼,美麗的麗。」
她要用最好的詞給自己作名字。
是個聰明的,所以機會總是會留給聰明的人。柏寧想,這個名字也很好。
柏寧拉起了於曼麗,語氣柔和了幾分:「錦瑟死了,於曼麗還活著。你會有一個新的生活。」
飛機上……
「怎麼會?我從小就是個討人喜歡的。」明台的聲音把柏寧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柏寧似笑非笑的看了明台一眼。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王天風問,他也想知道知道自己這個准學生的真實想法。
「長頭髮,大眼睛,眼睛會說話的那一種。」
「她的眼睛,很會說話。」柏寧想了想於曼麗的眼睛,答道。
「是嗎?」
「的確……」王天風點點頭,「你說的頭髮什麼的,可以養起來。」
「你說養就能養起來?」
「就她了……」王天風終於不耐煩了,從明台手上奪過文件,啪的一聲合上,「你以為在菜市場挑白菜嗎?」
「長官,你講不講道理啊。你說讓我自己選,怎麼你就替我做決定了?」明台嘟囔道,又轉頭精怪的對柏寧說,「你老師這麼霸道的嗎?」
柏寧瞥了明台一眼:「那以後也是你的老師。」
明台撇撇嘴,他雖然叫柏寧師兄,可也只是想和他拉進些距離,並不代表他就承認王天風這個老師。
飛機終於到了杭城,但並沒有直接回警察學校,而是一處秘密墳塋,也是戰時刑場。
於曼麗穿著一身青布衣服,梳著短截頭髮,不施脂粉,身上卻隱約透著一股很自然的清香。
短衣襟的胸口上繡著一朵花,不似玫瑰,也不似薔薇,而是二者兼具的很抽象的一朵花。繡紋針腳齊整、線條灑脫的手工,出自正統「湘繡」工藝。
明台看到於曼麗第一眼,就明白了柏寧說的「那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兒」那句話的意思。
女孩兒的模樣比照片上看到的清麗很多,是很明顯的江南女子的柔美。大概唯一稍有遺憾的,是她下頜處有一條很細很窄的疤痕。
於曼麗看明台的眼神縹縹緲緲、淒悽惶惶,讓明台陡生出一絲憐憫之心,好像自己曾經欠過她什麼。明台頗有些惘然惆悵起來。
她的眼睛是真的會說話,好似有很多令人憐惜的故事。明台這樣想。
「墓地和刑場,歷來都是代表死亡的符號。」王天風低沉又嚴肅的聲音在寂靜的墳場響起,傳進明台的耳朵里,「知道為什麼我帶你們來這裡上第一堂課嗎?因為,你們選擇了特工這一行,你們將成為無時無刻不向死亡挑戰的人。你們是智者、勇者,同時也是受難者、孤獨者、痛苦者。」
明台感覺有一股熱血流過心間,他認真的聽著王天風的話,從中解讀著他的深意。明台為自己的選擇而感到驕傲,在他看來,英雄都是孤獨的。
不過,她呢?
明台微微轉頭看向於曼麗,這個陌生且弱不禁風的女孩子能夠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嗎?他眼前一片朦朧,明台尚且對柏寧在飛機上說的話並不以為然。
王天風說:「你們兩個人從現在開始,就是一對生死搭檔。何謂生死搭檔?很簡單,就是兩個人擁有一條命。你們會相互關聯、相互起著「起死回生」的作用。」
說到這裡,王天風頓了頓,看向旁邊的柏寧,然後繼續道:「當然,你們也可能會互相傷害、背叛。這就需要距離,這對你們來講是一個新課題。這種距離很微妙,可大可小,可近可遠。
消除距離,你們可以達到合二為一。走得太近,沒有了距離,你們的關係就會淆亂,恩多怨就多。所以,掌控好彼此間的距離,你們就可以相互提攜、如虎添翼,走得更遠,飛得更高。」
柏寧沉默的聽著,距離,就像老師所說,這是個很微妙的東西。而他曾今就沒能把握好這種距離,所以付出了代價。
「彼此認識一下吧,你們即將成為軍校中的案旁密友,也是戰場上的生死搭檔。」王天風說。
於曼麗平視前方的目光終於動了動,她看向了柏寧,神色有些惶然和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