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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聽到陰寒而又尖銳的喊叫:「說!說不說!」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兒,不到雙十,頭髮凌亂的,帶著血污的貼在臉上,整個人像弓起的蝦米一樣伏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扒掉了。渾身都是帶血的,翻著血肉的傷口,還有焦糊的燙傷。
汪曼春用力的揪住女孩兒的頭髮,使她被迫揚起頭:「我再問你,張月,那個人你認不認識!他從什麼方向跑的!」
「我……不認……不認識,求求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張月氣若遊絲的回答。
「賤人!」汪曼春給了張月一巴掌,然後重重的丟下她的頭,她抄起了帶著倒刺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打在張月的身上。而張月卻已經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其實汪曼春對這個女人說不說已經無所謂了,她只不過是想要發泄內心的暴虐而已。
至於那個殺手,汪曼春冷笑,她已經從張月的妹妹張星那裡知道了,他逃走的時候受了傷。所以她早就吩咐人去調查醫院和診所了。
汪曼春嘲諷的看著地上苟延殘喘的張月,充滿惡意的說:「你以為你不說,別人就不會說了嗎?你的妹妹可比你聰明多了,一個小時前,她受不住招了。唉,我本來想救她的,可惜沒堅持到醫院她就……死了……」
最後兩個字,汪曼春說的輕飄飄的,卻是帶著十足的惡毒心思。
張月心中湧起一股羞愧、憤怒還有絕望,她掙扎著在地上爬,伸出手去抓汪曼春的腳,仿佛想要把她拉入地獄一般。
汪曼春見此,抬起軍靴使勁的,用力的踩在張月的手上,張月的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汪曼春拔出手/ 槍,異常殘忍地、槍槍打在張月的肺上,她的肺部一片血洞,被打成了窟窿。
這個女孩兒終於解脫了。
明樓甫一進來,就目睹了汪曼春的殺人現場,昏暗潮濕的、帶著似乎永遠也洗不乾淨血跡的地面上,趴著著一具年輕女性的裸屍。
看到眼前的一切,汪曼春三個字徹底化為劊子手的符號。殘忍、惡毒、凶暴,殺人的機器。
明樓今天是來探聽昨晚的鋤奸行動的,昨天明台和柏寧同時行動。但是令明樓沒想到的事,兩個人都出了意外狀況。
在暗殺的現場,遺留了一顆明台西裝上的袖扣,原本只要不去理會倒也不一定有事,可是麻煩就在明誠關心則亂的撿起了袖扣,從而引起了南田洋子的注意。
而柏寧那邊,任務結束後,按照計劃如果順利柏寧會在白公館二樓的陽台放上一盆水仙,可是今天去查看的人卻沒有看到。因此明樓不得不擔心柏寧是否也出了問題。
正好,明誠去找南田洋子,而明樓就順勢藉口去找汪曼春探聽消息。
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了汪曼春那些柔情蜜意,小女兒嬌羞之下的可怖面孔。
明樓對汪曼春從「戀愛」到「放棄」,從「放棄」到選擇「利用」,整個過程他充滿矛盾、自責、自慚。
明樓也曾無數次想,或許當年的事沒有發生,汪曼春也許並不會走上這條路。
但是,沒有如果。
一個清晰的殺人鏡頭、一具赤/ 裸/ 女屍,無聲的控訴,足以摧毀一千次汪曼春嬌羞的回眸,一萬回珠淚盈盈。
足以讓明樓那對汪曼春本就所剩無幾的感情徹底煙消雲散。
從今日起,他再也不用背負任何道德上的歉意和愛情上的愧疚了
因為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畜生,而不是人。
汪曼春對明樓的突然到訪感到心慌意亂和措手不及。
她希望,明樓看到的永遠只看到自己的美好,而不是兇惡和殘忍。
汪曼春清晰的看到明樓眼中閃過的一抹厭惡之色,她慌忙的把/ 手/ 槍插回槍套,雙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背在身後,好像自己的手上也沾了血。
明樓發現了她的驚慌,他咳嗽了一聲,問:「她是中統、軍統還是地/ 下/ 黨?」他把手帕揣回口袋裡。
「都不是……」汪曼春抿了抿嘴,低聲道,「森谷少佐死的時候她們就在現場,所以……我想問出她們有沒有兇手的線索。」
明樓點點頭:「但是,她們不合作?」
「對……嗯,不,其實她妹妹鬆口了,但是這個張月不知為何死活不說。我本也是想對一下她們的口供而已,沒想到……是我情緒太急了。」
「想法很好。沒關係,一切擁有生殺大權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濫用權力。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我能理解,能理解。」明樓拍了拍汪曼春的手背,有如安撫對方的情緒。
汪曼春感受到了肩膀上溫度,卻打了個哆嗦,然後僵硬的翹起嘴角:「師哥,你是特意來看我的嗎?」
「是啊。昨晚出了大事,我想你定然很忙,我是知道你的,忙起來什麼都不顧。我讓阿誠給你在「綠波廊」點了草頭圈子和紅燒肉,濃油赤醬的,都是你平素最愛吃的。我都事先替你品嘗了一口,味道好極了。」
汪曼春頓時就感覺到十分感動,眼圈一紅:「師哥,你怎麼還對我這麼好。現在也只有你還記得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了。」
「誒,哭什麼。」明樓曲起手指輕輕擦了一下汪曼春的眼角,「走,我們上去吧。「這裡的空氣太污濁了。」
汪曼春紅著眼睛,點了點頭,明樓拉了她的手,一前一後-高一低,深一腳淺一腳地從陰森森的黑牢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