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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王天風拿著那張從上海發來的電報,眉頭微皺:「劉洋……重傷……」
他看到末尾,任務執行人寫的是「毒蠍」,「竟然沒有自己動手嗎?是有所懷疑了吧?」
王天風沉思了一下,然後拉開抽屜拿出了一份密封的文件,摩挲了一會兒,拿起電話撥了出去:「來一下我辦公室。」
不多時,敲門聲響起,然後一位面容剛毅穿著軍裝的男子走了進來,他是郭騎雲之後新調來的王天風的副官——辛莊。
「處座……」
「把這個送去上海吧。」王天風將手裡的文件遞給辛莊,「時間不多了,我們需要加快進程。新的那幾個學員讓他們準備一下,一起走。」
辛莊雙手接過文件:「是,卑職馬上通知他們。」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王天風獨坐桌前,他從桌子最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相框,相框裡是一張照片——
二十八歲穿著軍裝的王天風和十六歲同樣穿著軍裝的柏寧,那一年是1936年,柏寧剛剛從中央軍校畢業。
這是他們兩個人唯一的一張照片,是還沒有經歷過風雨和血淚的柏寧第一次拿出了小孩子脾氣纏著王天風在畢業時照的。
王天風看著照片是笑著的少年,一向冷峻的眼神里難得帶了幾分柔和。
他把照片從相框裡取出來,拿出了打火機,火苗在照片下跳躍著。他保持著這個動作停住,卻遲遲沒有把火湊近。
「處座……」辛莊敲門進來,看到王天風的動作愣了一下,「處座,那幾個學員去上海的事情是否需要告知上海站?」
王天風收起了打火機,將照片又放回了相框裡,放進了最底下的抽屜里並鎖上:「發,內容我現在親自去口述。」
說完,王天風站起來,他看了看那把鑰匙將它放進了窗台的花盆裡。
希望,還有機會回來取,不論是誰。王天風這樣想。
與此同時,上海——
柏寧走在街上,不緊不慢的走著。而他的目光則一直沒離開過幾米開外的一個女子。
從背影看,當是位風姿綽約的女子,若轉過去看正臉,竟是一月余前,蘇州醫館的醫生,蘇怡。
蘇怡的出現自然引起了柏寧的注意,按照他的推測蘇怡有極大可能是地下/ 黨的人,看來當時蘇怡提出要關掉醫館搬家,應該多半是接到調離的命令,只是沒想到她會調到上海。
柏寧一路跟著蘇怡,大概到了一處較偏僻的街道口後,便不再跟了,只是看著她走進一家鋪面,看著應該是她新開的用來潛伏的醫館。
當初毒蜂暴露,而和他合作的上海地下黨也全部暴露,上海的地下黨傷亡慘重,交通站也被破壞。
柏寧猜測蘇怡的出現極大可能是上海地下黨交通站準備重建的信號。
柏寧記下了到蘇怡的醫館的路線便離開了。殊不知他的習慣性多疑在不久後就救了他一命。
一日後,明樓看著手裡的電報眉頭緊蹙,這是毒蜂發給他的,而且看語氣便知,這是他親自口述的。
「真是個瘋子!」明樓放下電報恨恨道,「他竟然敢用明台威脅我們!」
明誠也看過電報了,他雙拳緊握:「大哥,我們怎麼辦?難道……真的要配合他嗎?」
明樓難得沉默了,配合王天風意味著他要看著馬上到達上海的年輕人去送死,意味著看著柏寧一步一步踏進他老師設下的圈套。
如果不配合他,那明台就會被當做必死之棋,死間計劃也將無法完成,而且——如今箭在弦上。
從沒有什麼時候,讓明樓覺得下一個決定如此艱難。
「大哥……」
「配合……王天風……」明樓閉了閉眼最終道。
明誠抿了抿嘴,心中似有口氣憋著,他很清楚他大哥下這個決定有多難。
「馬上要過年了,給他們派前年最後一個任務吧,兩個人一起,按照毒蜂的計劃來。」
「是……」
柏寧在接到明樓的消息時不免奇怪了一下,為何忽然要他和明台兩個人一起行動分別暗殺兩個人?
如果是為了讓黑鴉有存在感,兩個人豈不是暴露出除了黑鴉還有行動者?
但是柏寧的疑問此時只能暫且壓下,軍令不可違,他能做的只有在行動之前做好一切準備。
張月和張星是一對兒雙胞胎姐妹,家中除了父母外還有一個七歲的弟弟,一家五口每日都要為生計奔波。
張父每日要去碼頭扛包,母親要在家操勞家務。姐妹倆為了減輕家中的壓力,也出來謀生。
兩姐妹小時候念過幾年書,後來上海淪陷,學堂的老師也走了,家裡有事添了人口,生計就更困難,姐妹倆十五六時便出去找活做。
虹口區這家居酒屋是姐妹倆最近新找到的工作,是老闆小野寺九看在她們長得漂亮又會認字才留下她們的。
在這個時期,像她們這樣的老百姓活著就已經拼盡全力。對於那些日本人她們也許在心底是痛恨的。
但是要她們強硬著脖子當那「鐵骨」之人,她們做不到,何況她們一沒有賣國求榮二沒有殘害同胞。
只不過是用自己的雙手討活計,老闆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拿到讓全家人吃飽飯不至於餓死的錢。
這是張月、張星在得到居酒屋的工作後這樣開導自己的,這也是大多數不得不在日本人手下做工的中國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