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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十五世紀……歐洲文藝復興的……」明台稍微一頓,說,「但丁的《神曲》。」
明誠懷疑道:「你還會看這種書?書倒是有,拉丁文版的,你要嗎。」
「要……」明台立刻點頭。
明誠走進書房,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大串鑰匙,打開明樓的書櫃,很熟練地替明台取出一本拉丁文版的《神曲》。
「阿誠哥,我還想看騎士冒險的。」明台仰著脖子說,「上面有本《十字軍騎士》,我看見了。」
明誠皺皺眉:「這種書少看一點為好。」
「反侵略的!我偏要看!」明台抻著脖子說。
明誠仰著頭望了望書架,書的位置很高,根本夠不到,他嘆了口氣說:「等著,小祖宗。」然後推了一個小梯子過來,爬上梯子去取書。
而明台站在他背後,一雙手背著,反手迅速打開明樓的公文包。
他的指尖鉤進了公文包里,裡面有一份文件被他輕巧地取了出來。
整個過程很快速很靈巧,悄無聲息,明誠毫無察覺,至少明台這麼認為。
明誠拿到了書,準備下來。
明台有些緊張,他又問:「阿誠哥,是中文版嗎?」
「是啊,書目上也是中文啊。」
「那我不要了,我要讀原版。」
明誠詫異:「要讀原版?你的波蘭語不是沒考及格嗎?」
「正因為沒考及格才要讀啊。」明台認真的回答。
明誠一副無奈的表情:「好吧,我再給你找找。」
藉此機會,明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偽裝成打火機的微型照相機,他先是玩著打火機,看明誠背對著他專心致志地替他找書。
於是背著一雙手,手指靈巧地、迅捷地、動作嫻熟地翻拍了身後的文件。
做完後,明誠也找到了書:「找到了,不過是殘本。可能是大哥在加路賽爾橋的舊書鋪里買的。」
「對,大哥喜歡在那裡買書的感覺。好像只有舊書鋪里的書才有那些前輩學究的腐氣,其實,全是灰塵里的髒。」明台奚落明樓,自己都覺得含沙射影的刻薄。
明誠就像沒聽懂一樣,慢慢地從小梯子上下來。
明台若無其事地把文件原封不動送回去,扣上皮包扣。
「謝謝阿誠哥。」明台拿了書,向明誠道謝。
明誠鎖了書櫃,然後轉身就看見了明台手裡的打火機:「你什麼時候學會抽菸了?」
「啊,在學校里。」明台敷衍著笑。
明誠看起來不太贊同的樣子,但是也沒阻止,只道:「可別讓大姐和大哥看見。」
「知道,我鎖在自己房間裡抽。誒,阿誠哥你可千萬別和大哥大姐說。」明台笑嘻嘻道。
明誠伸手點點明台:「你自己別露尾巴,大哥鼻子靈的很。」
兩個人從書房裡出來。
「阿誠哥,你們為什麼從法國回來呢?」明台有意無意問。
明誠道:「歐洲的情況也並不好。回來,救國。」
「替新政府做事也算救國?」
「替誰做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救國。」明誠淡淡道。
「和76號者同流,能救國?害國還差不多。」明台諷刺。
明誠嘆了口氣:「明台,上海的經濟已經不堪重負,大哥回來挽救上海經濟,自然是救國。」
「阿誠哥,自古以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明台說。
「那,你能清晰地分辨出,哪種為朱,哪種為墨嗎?」明誠微笑著反問。
「說得好……」明台由衷贊了一句,「那阿誠哥,你能告訴我,你自己知道自己是哪種顏色嗎?」
明誠笑了一下:「顏色在不同人的眼底是不同的表現的。盲人的眼底全是黑暗,色盲的眼裡分不清紅綠,只有正常人眼裡才看得見五顏六色。」
明台沉默,他在思考明誠話中的意思。
「在聊什麼呢?」明樓出現在樓梯間。
「聊顏色……」明台回道,「我去大姐房間去讀書去了。」他從明樓身邊笑嘻嘻的跑過。
明樓看向明誠:「順利嗎?」
明誠點點頭:「很順利。」
二人又進了書房。
明樓把皮包打開,拿出第一份文件,上面寫著「軍需部購貨計劃時間表」。他拿出來鋪在桌子上:「他拿到了?」
「是,手腳很麻利。」明誠回道。
明樓嘆謂:「又一步棋下出去了,接下來就看黑鴉如何反應了。」他頓了頓,問,「阿誠,你說我這麼做會不會顯得太無恥了?」
「大哥,我們總有迫不得已的時候。明台是底線。」
「迫不得已……」明樓沉默了一下,又問,「事情辦得怎麼樣?」
明誠說:「您吩咐我從機要室的「銷毀間」下手,獲取一些日本軍方來往公函,很困難。我想法子弄了些碎片回來,復原了幾份有關第三戰區的炮火封鎖線區域劃定的文件。我擱在您文件抽屜的第三格里。」
明樓伸手拉開抽屜,裡面有一份拼貼好的文件,明誠做的很仔細,文件乾淨利落。
「昨天,打給汪曼春的電話查到了嗎?」
「查到了,凌晨兩點,電話是從蘇州打過來的。但是很奇怪,沒有監聽到談話內容。」明誠回答,「會是孤狼嗎?」
明樓搖搖頭:「目前還無法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