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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他們會接吻。
林淮雪的舌尖,在除了讀外語之外的地方也靈活曖昧。
無法更進一步是因為彼此為難,哪怕兩人是互相鍾情的。
在那之後,他們依然不存在戀愛關係,活得仿佛一對地下情人。
被玩弄的嘴唇一日日濕潤、柔軟,偶爾被咬出來細小的傷口和血,凌安與尤良見面,對方也奇怪他為什麼嘴上有傷。
那晚理應也是如此。兩人做點過界又不那麼過界的事情,再若無其事地離開,但是這天晚上卻有所不同,也許是因為沒有吃藥,或者是因為接到了凌汭嘲諷他的電話,一切在凌安眼中都變得黯淡,除了這個人。
凌安冷不丁拖動凳子,坐在林淮雪身旁,椅子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打斷了這間自習室的靜謐。
他一字一句分析。
「你不走那條樓梯了,轉到東1-4層,旁聽了沒有選修的課。」
「東1-4是我最後一節課的教室,那節選修課的地點在我隔壁,下課時間一致。」
「你每次都不看我,卻非要從門口和窗邊走過。」
「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味。過了今晚,我就不會再做以前的事,對你也是一樣的,除非我們談戀愛……你不必現在回答我,明天再說吧。」
話音未落,他被攥緊了手腕。
林淮雪的指尖很冷,眼眸卻溫柔,從腕骨鬆開,又碰到了他的臉側,很克制地笑了下:「這是儀式感嗎,好吧……明天見。」
林淮雪……
與他約好了時間,準備說出那句答案,讓他做足了一切忐忑準備,策劃戀愛第一天如何紀念,把自己送出去可行嗎,這樣的林淮雪,在第二天死了。
圖書館,教室,辯論賽,實驗室……這些地方都找不見他的影子。
凌安詢問了教授和其他院系的同學,才得知林淮雪在校園發病,送醫之後轉院,再也沒有消息。
凌安四處求證,可是所有人都聯繫不上林淮雪,號碼慢慢變成空號,也有人猜測他已回國,很快大家就忘了這個外籍學生,除了凌安。
他也許再也等不到對方的答覆了,在他好不容易接受了一切現實比如他互相喜歡的對象可能隨時會病死,他這輩子都困在私生子陰影下,永遠被抑鬱病折磨……諸如此類。
此後休息了一段時間,他勉強自己吃藥,休學去了南邊的城市。
本意是在醫生建議下旅遊散心,沒有目的地,在南邊的大學參觀,後來租了房子旅居。
林淮雪是華人。他心血來潮報名了中文課,學那個人的語言。
第一次上課,發覺同組的青年長著與林淮雪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
他又不願意死了,至少不是現在。
「霏霏?」他念出這個迥異的名字。
嚴汝霏皺眉:「你不能隨便給別人改名。」
等到凌安離開那間畫室,重返Y洲已經是將近一年之後的事情了。
他身心俱疲,再收到林淮雪的信息,關於消失一年,以及一年前欠的答覆,對方一字不提,只詢問他為何休學不在Y州去了哪裡能不能再見。
凌安不作回答,胃裡絞得想吐。
之後又收到林淮雪的長信息,大意是向他解釋之前因為生病待在K國,不是不想聯繫他。
凌安一目十行閱讀這些解釋,渾渾噩噩地回了兩句安慰的話,叫對方好好休息有空再聚。
日子仿佛又回到那時候。凌安疾步走出學校,乘坐地鐵返回家中。
在家裡昏昏沉沉睡醒時已經是半夜三更,他走到窗前,十二樓,樓下空無一人,安靜得仿佛靜止。
倏然之間,在黑暗裡探出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背後將他按倒在沙發上。
「嚇我一跳……」青年在他耳邊說,「好險,你犯病了?是我的錯……不要責怪你自己,也別做這種事啊。」
「林淮雪?」
凌安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你的藥在哪兒呢……找到了,今天吃藥了麼?」
他模樣比以前更蒼白,的確像是大病了一場,依然矜貴氣質溫和,身上一件淡色的風衣,袖子挽起,輕車熟路地打開柜子上的藥箱。
凌安不知道這人如今住在哪裡,為什麼不回學校,出現在他家裡。
「我不想吃。」
他將藥從林淮雪手中接過,厭煩地扔掉了。
林淮雪嘆氣,上前抱住他,埋首在他頸窩不肯動彈,環抱著他的手臂卻一點一點收緊。
凌安沒有掙開,反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向你道歉……之前說的都是真的,我在K國待了很久。」
林淮雪的視角是另一個故事。
他總是處心積慮設計下次如何與凌安偶遇。
每次凌安和他搭訕之前,他都提前打過腹稿,知道怎麼回答但只能選最平淡無聊的一種,忍了又忍,最後把自己的病歷拿給凌安看了。
他得以在昏暗的車廂里,生平第一次親吻自己喜歡的人。
林淮雪一度病得快死了,運氣好掙扎復甦到出院。
再回到學校,卻根本找不到凌安。
想著如果能再見面就好了,見到之後卻又不願就此止步。
「我不是正常人,與我戀愛的人得做好下地獄的準備……我不希望你難過,抱歉,我醒過來還是想到你。」林淮雪接著說,「剛才卻又看見你墜在窗沿,算了,去他媽的道德倫理,我們談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