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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汝霏到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立交橋的車禍堵得水泄不通。
前一次見到這場景是某月某日的特大車禍,他和凌安從公園散步步行過了斑馬線。
生平第一次體會到,意識瞬間空白的感覺。
幾乎懷疑眼前人已經死了,那個與他十來歲時糾糾纏纏的人,出現在夢中和畫布上的繆斯,就要以這種血腥方式消逝。
事到如今也是如此,他接受不了,凌安任何與他離婚分手的可能。
他到了凌安家裡時客廳正亮堂十足,卻一個人也沒有,幾處都不見人影。
他驟然心底一沉,被舊事掐緊了脖頸。
嚴汝霏抿了抿嘴唇,神經質地四周逡巡,抬眸往浴室的方向看過去,耳畔流入細碎的水聲,這才緩緩心頭大石落地,一瞬間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在擔心什麼?
凌安又復刻以前的做法——一聲不吭迫不及待地逃走,連客廳和房間的燈都來不及關上,他背著畫具回家時整個屋子都燈火通明,他本以為凌安又開著燈睡著了。
整個浴室瀰漫濃郁的霧氣。
站在他眼前的青年,被濕淋淋的黑髮滴下的水洇濕了肩膀和指尖,瘦削修長的手臂伸出來夠著架子上的毛巾捏在手裡,見他進來,也是稍稍停頓了一下,那種平淡的神色不變,抹了把臉上的水,問:「怎麼了。」
凌安的相貌,並非是全無瑕疵的,一雙濃黑的薄情眼睛,貓似的美貌,氣質卻陰鬱得特別。
當年第一次見面,分明站在陽光下,燦爛的教室里,凌安卻獨特到引人注目的地步。
很多年過去,嚴汝霏依然能在於他見面時再浮現砰然的多巴胺衝動。
他垂眸,聲線嘶啞:「凌安……我愛你。」
疑問被堵在口中,凌安微微皺眉。
舌尖被靈巧地勾著。
浴室里水聲陣陣,掩蓋不住喘息和黏膩。
一如十年前,溺水的窒息感放大感官刺激,凌安沉浸在這片水裡,雙手被緊緊鉗制著,無法動彈,仿佛被嵌進無窮無盡的火里。
他也漸漸回過味來,嚴汝霏是來找他上床的。
情理之中,旁的爛帳不提,他們在這方面算是非常合拍……當年都是彼此開葷的性啟蒙。
凌安不願動彈,在浴缸邊上趴著休息了片刻,被捏著下頜抬起臉,嘴裡塞了半根煙。
男人拍了拍他的臉,眼眸沉沉地打量著他,翹起嘴角:「給你提神。」
他無可無不可地拈了拈煙,湊上前與男人接了個吻。
嚴汝霏這時候一向愉快好說話,從背後擁著他,輕輕吻著凌安的耳廓,語氣低沉地呢喃道:「我真喜歡你……」
是嗎……
「以前我不知道怎麼愛別人,對你做了很多錯事,我不想失去你,十年前和現在都一樣。」
「我知道你沒有出軌……我那天就是氣瘋了,凌安……原諒我。徐夢、李烈澳,玩意兒而已,沒什麼好的。」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男人俯首,雙手撫著他的臉頰,輕柔溫和的動作,襯上一雙陰鬱眼眸,那副模樣仿佛從前他在教堂做禮拜的虔誠樣子,生怕被神譴責,又恨神對他不公,隨時降下一道驚雷把未來劈碎。
這個人已經在恐懼失去他,在歇斯底裡邊緣死纏爛打。
有點意思。
要說凌安完全沒有觸動,也不至於。
早年也有這種感覺。
嚴汝霏鍾愛在莫名刻薄他之後表示安撫,沒多少變化,僅僅是比以前更擅長示弱和低頭了。
凌安沉默片刻,起身披上浴袍,擦了擦頭髮。
在踏出浴室之前,他被嚴汝霏的手緊緊桎梏住,壓在濕漉漉的牆壁上。
嚴汝霏臉色難看,攥緊的指關節用力到發白,「你就那麼喜歡徐夢和李烈澳。」
凌安看著他許久,淡淡地笑了一下,仿佛冬日湖面上的浮冰漾開。
「我不喜歡他們啊。」
「你這麼不耐煩是因為我?他們有什麼好的……」他冷笑,「我就不該對你有期待。」
凌安奇道:「霏霏,你當初扣了我證件不讓我走,現在和陳蘭心逼我結婚,你怎麼好意思一臉受害者的樣子?
就當成是我的報應了。我早告訴你,你非要結婚可以,但別妄想干涉我的私生活——我只是把你以前做的事情復刻一遍而已,這就受不了了?」
嚴汝霏啞口無言,被刀子刺中痛處似的,頓時渾身緊繃。
凌安那時候的冰冷眼神與現在如出一轍,讓他胸口仿佛撕開一個破爛的大洞,空蕩蕩地漏著風無處找補。
他又要走了。
某天回家就會發現屋子已經空了,找不到任何痕跡,只敷衍地隨便敞開著空了的衣櫃和未關的燈。
不……
「你到底希望我怎麼做?」
凌安走上前,將冷冰冰的嘴唇貼在他唇角:「我和陳蘭心說清楚,與你和平分手,我們把手續辦了。」
平靜的聲線仿佛蠱惑。
嚴汝霏已經斂起剛才那些外露的情緒,慢慢點了根煙吞雲吐霧。
隔著彌散的霧氣,凌安見到他一雙銳利偏執的眸子閃爍著光。
男人盯著他,慢慢說道:「分手,不可能。」
48、第 48 章
埃迪・李在這段時間整了幾件大事,面臨著升官發財的機遇,心情是非常愉快的,他約凌安出來也是因為近期與林氏有一些業務上的重要往來,何況凌安如今是他上司的正式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