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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妹妹,那我要問你一些問題才能證明。因為只有記憶是僅屬我們兩個的。」
她說:「你真讓我有點傷心了。」
「我們小的時候,就是阿德莉太太帶我們去野餐的時候,你送了阿德莉太太一頂帽子的那天……」他還沒說完她就接上了。
「我送給阿德莉太太的帽子是紫色,垂緞帶的,那天你穿著白襯衫和背帶短褲,你發誓哪怕沒有爸爸媽媽跟我們一起,你也會把我守護到永遠。」
他愕然了,因為她知道得是如此詳細。
「你出生之後說的第一個單詞是什麼?」
「哈利。」
「我第一次從牛津回來,給你帶了什麼?」
「雛菊花種。」
他突然說:「那現在庭院裡你改換種金魚草和大麗花了嗎?」
她說:「我覺得雛菊好像不是很適合。」
「大廳也是你換的嗎?」
「我覺得以前太樸素了……你還要問嗎?」
「最後一個問題……我們回大廳去吧,太曬了,」等他們走到大廳時,他站在鋼琴旁,說,「為我彈一首以前我最喜歡的曲子吧。」
她彈了一支施特勞斯圓舞曲,確實是他以前最喜歡的曲子,只是她的精進令人吃驚,好像給以前「純熟」的技巧附上了難以言說的天賦和才華,他默默注視她按下鋼琴鍵,一眨眼,好像一顆雪白的鋼琴鍵側邊沾著血跡,他忍不住問:「那個紅色的是什麼?」
她的手停頓下來了,表情微妙的變化了一下,隨後說:「應該是馬德里太太拿毛巾擦完我畫室的紅顏料之後,又拿來擦鋼琴,唉,真頭疼,這怎麼行呢?她最近老師神經兮兮的,不過,哥哥,你還要再問點什麼,讓我證明我是你的妹妹嗎?」
他用手攬住她的肩膀:「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很抱歉,但是也有可能你最近變化太大,變得太漂亮了,我有點恍惚了。」
「那就是我以前不漂亮的意思嗎?」她坐在鋼琴前,微笑著問。
他的臉紅了:「我沒有這樣的意思……」他不知不覺間放下了槍,隨手放在了鋼琴架上。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將父親下葬,哈利慢慢發現了羅莎德琳的變化,以前的羅莎德琳溫柔得四平八穩,現在下人在她面前永遠戰戰兢兢,有點在她手下討生活的意味,她也習慣於斥責下人,尤其是老僕人。她好像比以前懂得女性個體的魅力,釋放自己嬌媚和魔性的部分,她作為虔誠的天主教徒恪守道德的部分有所減弱,大晚上會戴著一頂垂下綠色鍛帶的法式睡帽嬌媚的跟他打招呼,見他時溫柔的親吻他的臉頰,其實這對於以前的她來說是挺稀罕的事。
她越是蓄意勾引,他越是泥足深陷,她的舉止行為越來越奇怪,大晚上穿著睡袍到他房間裡,順著他的臂膀一寸一寸的往下摸,終於這種畸形關係成了真,1842年,本該恪守道德的哈利·沃頓爵士做了荒唐事,之後他恐慌至極,一個月後,羅莎德琳出現懷孕症狀——嘔吐,他甚至想到《聖經》中羅得與女兒們的故事,羅得離開瑣珥,住在山洞時,兩個女兒為使他留下後裔,將之灌醉並同寢,生下「摩押」與「便亞米」,這兩個名字就來源於罪惡,其族人又是如何被上帝棄絕,又想起亞伯拉罕及其妹……
終於,1842年夏日平靜被打破,遠自俄羅斯的貴客抵達了沃頓府,還帶了一位英國翻譯。這位俄國客人名叫伊戈爾·米哈伊爾維奇·拉祖莫夫斯基,是俄羅斯公爵,年逾半百,看起來還儀表堂堂,正如他的名字Игорь,他的家庭是受富裕之神保護的,家族成員均出任軍政界高層,一個烜赫的官宦世家,彼得堡和莫斯科沒有人不認識他家。他自稱是他們的母親——羅莎德琳·沃頓的兄長,然後說了一個非常曲折的故事,他和妹妹葉卡捷琳娜從小一起長大,1800年被拉祖莫夫斯基家解僱的保姆將葉卡捷琳娜誘拐出家,將其賣給了英國人安德·澤金上將,她就成為了後來的羅莎德琳·澤金,並成為了他們的母親,而拉祖莫夫斯基追蹤多年後才得到妹妹的蹤跡,卻得知芳魂已逝,如今趕來沃頓府,只為看看外甥與外甥女的容貌,然後回去。
也就是從他來開始,羅莎德琳的臉色徹底變了,她的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類似痛苦、歡樂、憎恨的混合,她居然站起來,用不太熟練,像長久擱置的俄語嚇了翻譯一跳,她說:「請您留下來住幾天吧,舅舅,如果您是母親的親哥哥,我們光是讓您來一趟看看,就太失禮了。」
別人只以為羅莎德琳學過俄語,哈利卻知道那是從未有過的事,拉祖莫夫斯基公爵也很吃驚她能如此使用母親的母語,深深的看了羅莎德琳一眼:「你和你母親非常像……你會彈琴嗎?你母親小時候彈琴、唱歌就非常出色,你能為我彈一曲嗎?」
她就坐到大廳鋼琴面前,彈唱了約翰·施特勞斯的歌劇《蝙蝠》,她以令人驚異的優美女聲唱出了那段歌詞:
「我若能克制塵世欲/望,
那當然無比高尚,
我若忍耐不了這寂寞,
畢竟也享盡人間歡樂。」
哈利隱約覺得不詳,然而拉祖莫夫斯基鼓掌稱讚,從那天后公爵留了下來,和外甥女羅莎德琳相談甚歡,她很有興趣帶舅舅去騎馬散步,待到離別之際,公爵邀請兩兄妹前往莫斯科,哈利婉言拒絕,羅莎德琳說:「舅舅,我的兄長有很多東西要忙,爵位繼承、下人管理,種種都要他去打理,他還是不去了,不過可以的話,我希望和你去俄羅斯看看母親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