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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狗……
一隻全身黑色的,正呲牙看著往前邁步的津島修治的狗。
它向他沖了過來,津島修治嚇得正想要閉上眼睛,身體卻擋在了有點發愣的春野櫻身前,而後耳邊便感受到了風。
春野櫻一個利落的踢腿就將狗踢飛到了一副幸災樂禍想看熱鬧樣子的鄰人身上。
「沒有下一次。」
她碧綠的眼睛掃視過被狗砸倒的人和站在一旁的人,然後乾脆利落地拉著津島修治轉身離去。
「你懂什麼!津島家的走狗!」
「我們的家人被強制徵兵,我們的孩子活生生餓死,你又懂什麼!」
一個鄰人像是鼓起了勇氣朝著他們大吼著,這時候也不管大人的尊嚴了。
春野櫻抿了抿唇,雖然她背對著他,讓他無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津島修治感受到她握著他的手逐漸收緊了。
是啊,她懂什麼呢?
不過是,每個冬天都有同伴因為寒冷而凍死,每年都有孩子餓死和病死。
對啊,她又懂什麼呢?
不過是,你們口中錦衣玉食的小少爺一直遭受虐待罷了。
「櫻……」
「修治君!」
就在津島修治思考著要不要安慰一下她時,春野櫻轉過身來注視著他,臉上全無他所猜測的悲傷。
「我們吃螃蟹吧!」
秋天的螃蟹是一年中最為肥美的螃蟹,而津島修治最喜歡吃螃蟹。
「好啊……」
津島修治鳶色的眼睛看著她,像是想要從她的臉上觀察出什麼一樣。
春野櫻莞爾一笑,「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津島修治疑惑地問道:「你之前的處境比他們還要糟糕,為什麼卻不對他們的話生氣呢?」
春野櫻歪了歪頭,鬆開了握著津島修治的手,抬起來一邊豎著一根指頭,「修治君,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呢?」
津島修治摩挲了一下手指,「真話吧。」
粉發女孩乾脆利落地說道:「真話就是,我很生氣,我非常生氣。」
「那你為什麼?」
「可是反駁有用嗎?人類只想聽自己自己想聽的話,就算爭論之後我勝了,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是吵得一地雞毛罷了。」春野櫻淡淡地說道。
「修治君,如果太過糾結於與人爭吵,會使自己變得不再像自己。」
走到津島家的門口,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僕從立馬彎下腰說道:「修治少爺,老爺在老地方等你。」
津島修治的目光一下子暗沉下來,老地方嗎……他又想做什麼?
「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他將書包交給一旁等待著的僕從,準備向禁閉室走去。
「修治君……」
「嗯?」
他轉過身去,發現女孩仍站在台階上。
粉發碧眼的女孩揚起笑臉,眼神中充滿了鼓勵。
「我等你……」
「好……」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有微微地揚起,也沒有注意到平時空無一物的眼中有了溫柔的色彩。
僕從在津島修治離開後才抬起頭來,就在春野櫻路過她時,她低聲說道:「你們成為朋友了嗎?」
春野櫻沒有回答,徑直路過了她。
津島修治打開禁閉室的門,上次來到這裡已經是一個月前了。
時間過得好快啊,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下。
津島家主的臉隱沒在了陰影中,而他也即將走進那陰影中。
「修治,我的兒子,到我身邊來。」
津島家主的聲音有一種詭異的柔和,津島修治卻閉上了眼睛,因為他知道風暴將至。
果不其然,下一秒,鞭子帶著破空的聲音狠狠地抽在了男孩瘦小的身體上。
「嗚!」
他被打得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又被男人抓著頭髮從地上拽起。
正對著那雙充滿了暴戾與扭曲的眼睛,他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修治,我的孩子,你使我蒙羞!」
他不再像一位父親,而是像一頭野獸,將滿腔在官場上的怒火發泄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津島修治將手擋在了自己的頭上,儘可能地蜷縮自己的身體,使身體被打到的範圍縮小。
鞭子被津島家主打斷了,他乾脆就動用自己的拳腳。
「你這個異類!」
「你為什麼要出生!」
「沒有人會真正的愛你!」
鮮血順著額頭流到了他的眼睛中,他感到眩暈,眼前父親的身影變得逐漸模糊不清。
而津島家主在發泄完自己的怒氣後,看著已經暈過去的兒子,他甚至連叫僕人治療他的想法都沒有,在鎖上了禁閉室的門後就離開了。
春野櫻在結束了今天的訓練後,正想往禁閉室走去,卻被福澤諭吉叫住。
「福澤老師?還有什麼事情嗎?」
「你……對於我之前所說的話思考的怎樣?」
春野櫻抿了抿唇,男孩站在台階上向她微笑的景象划過了她的腦海,她揚起頭來認真地說道:「福澤老師,我不想現在離開他。」
不想現在,也就是說之後就可以了嗎?福澤諭吉暗暗想到。
「其實,今天是咱們最後一節課了。」
他摸了摸女孩的頭,「我之後就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