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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破不立,想來南喬帝姬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如今仁佳長公主與她分庭抗禮,若她不做些什麼出來,只怕就得這麼不溫不火地耗著。」齊竹有些不大理解為何柳初年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明明她也應該知道這個道理才對,「這種事情遲則生變,不想被動耗著,就只能冒著風險打破僵局了。」
柳初年倚在榻上,撐著額頭:「也不單單是為了這個緣由,只怕她應承下此事時都沒能想那麼多,只是不忍見隴右黎民百姓遭此浩劫罷了。我這些天也想了許多推她一把的法子,未嘗不能幫她拿到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偏她這麼……」
她這話實在是沒來由的很,說出口後便自己搖頭笑道:「不過此事也怪不得她,說到底我現下與她又不是什麼緊密的關係,她不告訴我也是正常。」
齊竹聽出她話中的妄自菲薄,大著膽子勸道:「您不必如此想,我看南喬帝姬對您也是尊敬的很,只是事出緊急才無法與您商議的。何況您雖有意幫著南喬帝姬,可卻並沒有將此告知於她,她又怎麼能知道呢?」
齊竹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歪打正著地噎了柳初年一下子。
這些天來南喬並未來綠猗閣探望,她便也存了疏遠的心思,但卻仍是不忍看南喬孤軍奮戰,故而吩咐人暗地裡幫著她。
她二人,南喬是「近鄉情更怯」,索性先躲起來不去見,柳初年則是半推半就,由著兩人疏遠。
明明兩人心中都念著對方,但卻硬生生弄成這副境地,若不是此次隴右大災,只怕還不知要僵持多久。
「罷了,此事先不提。」柳初年有些心累地擺了擺手,「先前我讓染青告訴你的事情,你都明白了嗎?」
齊竹聽到她提及此事,神色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鄭重,挺直了身子:「此事我已經安排妥當,必定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在不涉及感情之事上,柳初年對齊竹還是頗為放心的,聽他如此保證,當即便將心放下了些。
原以為廖九娘之事可以放下之後,便不會有什麼值得她擔憂之事了,可直到她午夜夢回之際悠悠轉醒,才算明白自己遠遠低估了南喬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夢中究竟發生了何事她已記不清,卻始終記得山石崩塌,大雪傾盆而下,南喬站在遠處看著她,目光灼灼。
柳初年過了好久才從夢境之中徹底醒來,分清了哪是夢境,哪是真實。她察覺到自己背後出了一層冷汗,竟幾乎將裡衣浸濕。
雖說知道那不過是夢境,但她卻再也難以入睡,因為不喜有侍女值夜,所以只得起身自己倒了杯已經有些發涼的茶水,看著窗外的落雪一點點飲盡。
第二日一大早,大雪放晴。
柳初年在輾轉反側了許久,那點倦意終於又涌了上來,正準備小憩片刻,卻硬生生地被打擾了。
染青幫著柳初年梳妝,低聲道:「陽春一大早便來了綠猗閣,說想要見您。」
聽到染青的稟告時,柳初年愣了片刻方才反應過來她所說的人是誰:「廖九娘的那位侍女?她怎麼會來綠猗閣?不過說起來,我記得那位也是能言善辯的很。」
「我方才與她聊了兩句,她口齒的確很是伶俐。」染青替她打理好了長發,拿一支家常的玉簪挽了個尋常髮髻,「我看著她的那意思,不像是廖九娘吩咐她前來,倒像是受了白顏的吩咐。想來我們的人去試探白顏之後,她也有所察覺,便吩咐陽春試探一二吧。既然是在家中見她,便不用太鄭重的裝扮了,您看如何?」
柳初年掃了一眼銅鏡,點頭道:「甚好。」
她來到前廳之時,陽春正捧著茶盞,但卻並不喝茶,手指緊貼著茶盞像是在取暖。
「還不快送手爐過來,怎麼待客的。」染青只看了一眼,便轉頭訓斥站在一旁的侍女,「你竟也是沒眼力見的!」
陽春將茶盞放在桌上,起身笑道:「不必麻煩了,我只說上幾句話便走。」
「你踏雪前來,所為何事?」柳初年坐在一旁,側頭看著陽春。
陽春衣著俏麗,粉色的襖子將她襯得愈發嬌嫩,她臉上時常帶著笑意,言辭間也是十足的真誠:「前些日子,廖姑娘冒犯了姑娘,我一直想來致歉,只是沒尋著空子。」
「我並不將她放在心上,你也不必特地趕來。」
陽春若有所思地對上柳初年的視線,眉眼一彎:「今日一大早,我家白坊主便派人從大楚傳了消息。」
柳初年瞭然地點了點頭,等著她自己說下去。
「先前我已說過,廖九娘所作所為並不代表音韻坊的態度,音韻坊也斷然沒有與姑娘結仇的意思。」陽春斬釘截鐵表了態,而後又笑道,「當初廖九娘一意孤行要來南梁,白坊主未能將她攔下,只得派了我前來監看她。我原本不知她究竟何意,如今既然知道了她打的什麼主意,便不會放任她為所欲為。」
柳初年聽她這意思,便知道音韻坊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故而才會派人前來示好。雖說她對廖九娘早有準備,但能有音韻坊的保證,無疑是又加了一道保險。
「你的意思我已經懂了,還請你代我謝過白坊主。」
陽春起身對她行了一禮,俏生生地笑道:「百聞不如一見。坊主之意我已帶到,這便告辭了。」
「她莫不是已經知道了您的身份?」染青想著陽春那意味不明的話,以及那鄭重其事的一禮,嘆道,「音韻坊不愧是綿延了數百年的地方,她實在是識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