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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你真該自己來看上一眼……」南喬近乎促狹地一笑,手下的畫筆卻沒停下來。
柳初年緊咬著唇,連瞪她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竭力忍著不讓自己的聲音溢出來。
畫筆在身上猶疑的感覺實在太過奇妙,輕柔的羊毫掃過她的肌膚,成功帶起一陣酥|癢,幾乎讓她的骨頭都浸出纏綿之意。
「不成了……」柳初年的手緊緊握著榻上鋪著的狐裘,終於有些忍無可忍地開口道,「你住手……」
她一張口,南喬便刻意在畫筆之上使了壞,讓她連完整的話都沒能說出來,只餘下破碎的喘息。
「這可不行,師傅別忘了方才是怎麼答應我的。」南喬埋下頭吻了吻她的背,成功激起了一陣顫慄。
柳初年被她折騰得幾乎脫了力,眼中泛出了淚意:「你快些……」
南喬被她這聲音刺激得有些把持不住,但仍是不急不緩地繪著紅梅,打定了心思要使壞到底。
「別鬧了……」柳初年終於受不住她這番折騰,回手奪過了南喬手中的畫筆,停了片刻後磨牙道,「慣得你,都要造反了。」
「師傅,你方才可是答應了……」
南喬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柳初年給截了下來:「我答應什麼了,我怎麼都不記得了?你十六歲及笄禮還沒成呢,等到了那時候再說。」
說著,她披衣而起,緩緩地走了出去。
背上那道猙獰的傷疤被南喬巧妙地修飾成了一支紅梅,陳年的傷痛盡皆化作傲立枝頭的紅梅。
第60章 野有蔓草(二十六)
因著南喬突發奇想的這一番折騰,兩人第二日中午時分才又返回了客棧,隨行的下屬看到南喬之時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青衣店家笑著搖了搖頭:「我方才便說了你們無需擔憂,你們看這不是就回來了嗎?」
南喬在下屬面前一向還是很有威嚴的,從未做過如此衝動的事情,如今竟不知該如何解釋,幸好下屬們並未問及她的去想,不然那可就真是貽笑大方了。
柳初年看了一眼南喬那尷尬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麼,掩唇笑了笑,而後向著店家走去:「聽聞夫人是息國之人?」
店家沒料到南喬轉眼就把自己給賣了,一愣之後方才點了點頭。
「那夫人可願為我卜上一卦?」柳初年站在櫃檯旁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店家,「先前曾有人為我以六爻之術占卜過,我想知道現下可發生了什麼變化?」
店家的神色中終於帶上了幾分鄭重,片刻後方才緩緩地開口:「當年息國傾覆,能逃過一劫的寥寥無幾。若姑娘曾得其中一位占卜,那我是不敢再班門弄斧的。再者,姑娘本不是會信天命的人,又何必問過天意?」
「六三爻。」柳初年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一般,逕自說道,「爻辭為,即鹿無虞,惟入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這是溫雲岫為我與南喬卜的一卦,你以為如何?」
店家在聽到「溫雲岫」三字是眉尖一顫,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神情,低聲自語道:「她逃了出來……天意如此……」
注意到柳初年探尋的目光之時,店家無奈一笑:「溫姑娘的占卜之術自是無可挑剔,她的卦象必然是準的,但爻辭如何解讀卻在你自身。」
「此話怎講?」柳初年袖下的手微微攥緊,仿佛窺見了一些事情。
「便如爻辭所說,前路多艱難,不如捨棄。可姑娘若執意不想捨棄呢?」店家漸漸恢復了先前的從容隨和,仿佛剛才的震驚是假的一般,低著聲音娓娓道來,「爻辭從未說過此事結果如何,縱然前路多坎坷,但誰知終點會是如何呢?終究還是看姑娘自己如何選擇罷了。天意從來高難問,不是為著高不可攀,而是因為,世事無常。」
聽了她這一番話,柳初年緊握的雙手漸漸鬆開,許久後偏頭一笑。
「吾往矣。」
店家看著她眉眼間殘存的那絲猶豫一掃而空,便知道她下定了決心要走上那條命中注定充滿荊棘的路。她盯著柳初年離去的背影看了許久,而後低頭撥弄著櫃檯上的珠算,仿佛在算著什麼無比重要的東西一般。
「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南喬覺得柳初年仿佛發生了某種變化,但具體是什麼卻又說不清,就仿佛蒙塵的明珠被人擦去了那層塵埃,再無半分阻隔。
柳初年側過頭迎上南喬探究的眼神,十分輕鬆地笑了笑:「說起來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罷了。」
南喬被她這毫無顧忌的笑顏給晃到了,情緒仿佛被她感染一般,也不再去追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同著她膩在一處。
「我本想著仁佳指不定會暗中做些什麼,故而千里迢迢地去了隴右,怎麼現在感覺她什麼都沒做呢。」柳初年終於想起了正事,稍稍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正兒八經地問了一句。
南喬得意地一笑,臉上寫滿了求誇獎:「因為那些事情都被我料理下去了,並沒有勞煩到師傅你啊。」
「正經點……」柳初年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我那時候只顧著……沒能及時料理到正事,怎麼想都怪你。」
「對,都怪我。」
南喬毫無心理壓力地認下了這個罪名,倒是弄得柳初年有些訕訕的。
柳初年將此事的前因後果想了一遍,條分縷析地說道:「因著隴右不是你的地界,所以我最初還以為隴右歸仁佳長公主那一脈管著,生怕你去了之後遭到暗算。可實際上隴右是秦斂的人掌管的,以秦斂的性格必然是不屑於仁佳那樣的人合作,所以仁佳的手再長也難以伸進隴右,不可能在隴右做什麼大動作。可她又絕不可能放過這個好機會,任由你料理好隴右的事情在百姓之中聲望漸長,所以她無論如何都會派人前去暗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