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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喬派人送了許多上好的藥以及難得一見的補品來綠猗閣,只是她自己卻的確是一步都沒有踏入綠猗閣。
柳初年聽著侍女為她念著那長長的禮單,點燃了香爐之中供著的檀香,漫不經心地問道:「南喬帝姬近來在忙些什麼?
那侍女是齊竹培養了多年的親信,名喚染青,做事十分牢靠穩重。聽聞柳初年突然開口問及此事,她也沒有絲毫慌張,理了理思緒答道:「南梁朝中最近並無什麼大事,只是南喬帝姬已經開始入朝聽政,漸漸接管些政事,每日裡應當都在忙著處理政務吧。仁佳長公主一派自然不會由著她掌握權柄,明里暗裡都會給她使些絆子,不過但也沒鬧出什麼太大的事情。」
香爐之中的檀香被點燃,有裊裊的香氣沁出,柳初年低下頭輕嗅著那深沉的佛香:「這樣啊……」
染青聽出她未盡的話中所含的深意,繼續道:「南喬帝姬自接手政事以來,做的都挺好的,朝中那些中立的大臣漸漸地也開始偏向她了。仁佳長公主雖憤憤不平,但因著先前的事情,也並不敢輕舉妄動。再者就是,這個月的初九便是南喬帝姬的生辰了,您看我們可要準備什麼禮物?」
乍一聽到南喬生辰將至,柳初年有些恍然,隨而點頭感慨道:「如今一轉眼,她居然也就十三了,我到南梁竟也半年有餘。徒弟生辰,我這做師傅的少不得要送些東西的,等到這兩日我親自去挑一挑吧。不過你說,我是送些什麼好呢?」
染青抬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並非是在徵求自己的意見,倒像是在自言自語地琢磨一般。這讓染青有些意外,畢竟元熙帝姬在禮節之上素來無可挑剔,又怎麼會不知道徒弟生辰該送什麼禮物?她既然有此疑惑,想來並不準備送那些中規中矩的尋常禮物給南喬帝姬,而是準備花上一番心思。
「若是送旁人,自然是按規制來。但南喬帝姬是您的徒弟,想來還是情誼較為可貴吧。」染青低下頭,回答了她的問題。
「情誼嗎?」柳初年緩緩地走回桌案旁,略一皺眉,「那我得好好想想了。我甚少送過這樣的東西,你可有什麼提議?」
染青見她神色中居然帶了幾分鄭重其事,當即意識到她對南喬帝姬並不是平日裡表現出來的那麼無所謂,思索了片刻後斟酌著詞句開口道:「若是這種情況,應當是送自己親手製成的東西顯得更為可貴一些吧,或許您可以寫一幅字或者繪一副畫送過去,南喬帝姬應當會很欣然的。」
柳初年未置可否,轉而又問道:「說起來,廖九娘到南梁之後,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她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轉移了話題,染青愣了片刻後笑道:「除卻她第一日來時鬧出的事情,便沒別的了。我聽聞她近些日子大多時候都在九音閣中與行衍探討音律,偶爾會接下京中貴胄的帖子見一見他們,還曾去逛了一圈廟會,除此之外便沒有旁的事情了。」
「那她倒是消停了,只是不知道暗地裡籌謀著什麼呢。」柳初年有些嘲諷地笑了笑,顯然是不相信廖九娘會安於現狀,「楚國那邊可傳來什麼消息?」
染青低聲道:「還未曾有消息傳來,不過應當也就是這幾日了。」
柳初年臨了一篇佛經,將筆擱置在一旁,吩咐染青道:「將我這些日子抄的經書送去護國寺,再送些銀錢過去。吩咐人備車,我一個人出去轉一轉。」
染青的好處就是言聽計從,就算不懂為何,也不會問出來,實在是省了柳初年不少口舌。她十分訊速地安排了下去,將狐裘為柳初年披上,送她上了車。
「南梁最好的玉石鋪子在哪,帶我去。」柳初年甩下了這句話,便裹著狐裘上了車。
車夫對南梁京城十分熟悉,當即便一言不發地驅車前去。
天氣已經愈發冷了,柳初年有些畏寒地將自己裹在狐裘之中。這種天氣她本不欲出門的,但是方才染青說到為南喬生辰準備禮物之時,她便生出了一個主意。
早些時候,她曾學過一段時日的雕刻,雖算不上爐火純青,但雕一些不大複雜的玩意還是不成問題的。她也說不出為何自己會捨棄擅長的書法、繪畫,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時候出門尋找玉材,但她有那麼一瞬間就是想施展一下這早些年學過的東西。至於雕什麼,她心中仍是沒個主意,就那麼漫無目的地想著。
馬車恰巧路過香雪橋,車速放慢了下來,一股幽香透過車簾傳了進來。
柳初年挑開窗簾向外看去,只見香雪橋邊的那些個梅花居然已是含苞待放,有那麼一兩個等不及的已經傲然挺立在枝頭,惹來不少文人墨客題詩作畫。
柳初年心中一動,突然就想起來那一朵曾經入她夢的梅花。那是在她熬過折磨她數日的五石散之時,她曾夢到了幼時的情境,以及那朵讓她記憶尤深的紅梅,等到睜開眼時,入眼的便是南喬的睡顏。
她就這麼任性地定下了要送給南喬的禮物,像是一時興起,又像是早已註定。
待到馬車停下後,柳初年便扶著車廂輕快地跳了下去。這些天來有些壓抑的心情不知怎麼就一掃而空,總算讓她鬆了口氣。
待到走入玉石鋪子之後,柳初年那才存留了片刻的好心情頓時沒了,她對上了那雙讓她很是不舒服的勾魂媚眼。
「可真是巧啊。」廖九娘手中拿著一塊紫玉,轉過頭笑道,「許久不見了,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