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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薛蟠剛答應,膀子就被王仁捉住。
「妹夫,你忘了咱們家跟賈家有仇了?」王仁挑起眉毛睥睨著薛蟠,心道這人還當真是個大傻子,才跟王家結親,立時就攙和到賈家的事裡去了。
薛蟠怔了一怔,這才覺察到這門親事也不是十全十美,咬牙重重地嘆一口氣,只得望著馮紫英英姿颯爽地騎馬遠去了。
☆、第63章 迂腐學究
馮紫英縱馬奔到榮國府門前時,已經到了黃昏時分,經人通報一聲入了門,大步流星地進了賈璉外書房,見賈璉正搖頭晃腦地背誦八股文章,忙伸手將他捧著的書本按住,面有急色地道:「璉二哥還不知道嗎?」
「什麼事?」賈璉因馮紫英這沒頭沒腦地一問不覺失笑。
馮紫英忙道:「方才跟幾個朋友吃酒,吃了半日,那朋友,也就剛剛,才說你家親家李家太太生日,你大哥大嫂去了李家,李祭酒不許他進門,他便帶著你大嫂子在門外跪著呢。」
「竟有這事?珠大哥病才好!」賈璉眼皮子跳個不停,立時起身,「你可知道李家在哪?」因賈政一房沒人能出門,這事少不得要他去料理了。
「我帶你去。」馮紫英說著,就與賈璉一同快步出了外書房,出了門,偏望見邢大舅領著一男一女二人過來請安。
賈 璉顧不得多說,望見那女子二十幾歲、容貌秀麗,穿著一件粉色花卉鑲邊軟綢交領長襖、粉色百褶裙,頭上戴著幾朵絹紗珠花,因昔日還有些家底雖如今家貧,氣度 還算落落大方,那男子老實憨厚束手束腳的,好似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猜到這是邢夫人好不容易出嫁的妹子,匆匆地道:「大舅先領著三姨、三姨夫去見老 太太、老爺,天晚了只管留下住一宿明日再走,我現有事,就不多說了。」
刑大舅忙答應了。
賈璉緊跟著馮紫英又向外去。
馮紫英心裡納罕賈家還有這樣的親戚,一徑地出門翻身上馬,便縱馬在前引路。
賈璉可不敢在大街上這麼行事,於是慢慢地在後面追趕。
趙天梁等人見賈璉連衣裳也沒換,此時還穿著家常那件水綠廣袖衫子,趕緊騎著馬緊跟在後頭,望見馮紫英馬術奇精,心下嘆服。
一隊人緊追慢趕,終於到了門前熙熙攘攘的李家門前。
賈璉隨著馮紫英下馬,擦著人擠過去,果然瞅見賈珠跪在地上已經有些昏厥了,賈珠之後的翠幄珠瓔轎子裡,隱隱傳出啜泣聲,儼然是李紈不得進入家門又見體弱的夫君跪在地上心生不忍。
「大哥,快起來。」賈璉忙去拉賈珠,天色昏沉燈籠搖曳,不大能看清楚賈珠的臉色,只是摸他兩隻手炙熱,顯然是病得不輕。
賈珠搖了搖頭,馮紫英道:「還勸他做什麼?趕緊帶他家去!」
賈璉一言不發,拉著賈珠兩隻手臂強令他起來,馮紫英看他動作,知道他的心思,立時托著將賈珠放到賈璉背上,又拿著手在背後扶著。
賈璉只覺賈珠連喘息都燙人得很,邁著步子就要向李家去,誰知李守中聽到了動靜,此時帶了兩個兒子立在門邊,沉聲道:「璉哥兒要進門,老夫求之不得呢。至於這賈珠,萬萬不能叫他進來敗壞了我們李家門風。」
賈 璉背著賈珠冷笑道:「這話我原不該說,一旦說了,定有人說我狂妄不知禮數。枉李祭酒還教書育人呢,律法上雖有連坐一條,可人心總是肉長的,就連聖人都要斟 酌著就事論事,怕的就是累及無辜。如今你女婿並未做錯什麼,何以要叫你這樣羞辱?倘若你當真看他不起,為何要將女兒嫁給他?女婿與你沒什麼干係,女兒總是 你親生的,先前依著李祭酒的父母之命嫁了出去,如今李祭酒又怪她是賈家媳婦,連她母親生日都不許她進門。這實在是可笑。」
「訂了親,她就是你們賈家的人,與我們李家在不相干!」李守中原因賈璉的名聲十分敬重他,如今見賈璉為賈珠打抱不平,不禁氣他是非不分。
「好一個與你們李家不相干,既然如此,那大嫂子十幾年來吃你們李家穿你們李家的,這些帳都算到我們賈家頭上吧。如今我帶著大哥進你們李家,跟你們好好算算帳目,看看我們賈家要還你們李家多少銀子。」賈璉說罷,一鼓作氣地背著賈珠向內闖去。
李守中氣噎,馮紫英笑道:「李老爺,我們不是來鬧事,是來算帳送銀子的,您老快叫大嫂子進門吧,不然她一心急,從轎子裡出來叫滿街人覷見了容貌……」
「父親?」李紈兩個兄長連忙等李守中示下,又看賈璉已經在馮紫英庇護下闖入門廳,才要攔著,險些將賈璉、賈珠一併推倒後,摸到賈珠兩隻手火炭一般燙人,忙收了手,又去勸他父親,「父親,妹夫只怕不好了。」
李守中罵道:「哪個是你妹夫?今日賈孝子來了,快弄了宴席請他。」到底也怕女兒坐不住從轎子裡出來丟人,又叫人抬了李紈的轎子進來。
「璉二哥,我替你背一會。」馮紫英忙替賈璉託了托賈珠。
「不必,快去請太醫來。」賈璉道,又催著李紈的兄長李謹、李誠快快領著他去廂房。
李謹原不肯帶賈璉去,怕的是賈珠在他家裡沒了要吃官司,可又聽人說李太太催著叫將李紈夫婦送去東廂房,只得領著賈璉去了。
賈璉、馮紫英兩個輪流背著將賈珠弄到李家廂房中,見賈珠兩眼無神,儼然是意識不清了,趕緊又將消暑氣的十香返魂丹給他服下,見還不好,唯恐燒壞了腦子,又叫人拿了水來給他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