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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爺且等一等……」蔻官見洪和隆誤會了,忙伸手去拉洪二老爺,不料那傻子力氣那樣大,這一拉之下,蔻官被帶得一個踉蹌向後跌去,傻子依舊風風火火地跑了。
「哎!總算清淨了。」洪和隆長舒一口氣。
蔻官愣住,起身後,只覺手掌處火辣辣得疼,忙道:「洪大人,璉二爺那邊……」
洪 和隆看出蔻官臉色不對,頓時又如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冷笑道:「莫非你過去,抬出王爺府的體面他還不肯?」說罷,不等蔻官答,便唾棄道:「不過是王爺給他兩 分臉面罷了,他倒當真擺起公侯世家的譜了!左右不過叫他幫忙收留個丫鬟罷了,論起來,他也算占了便宜呢!原當他是王爺那邊的人,樂意替咱們分憂,玩不想, 他竟是寧肯眼睜睜看我這總督府里日日鬧得雞飛狗跳,也不肯拔刀相助!」說罷,又狠狠地向身邊高几踢去。
只見這一腳下去,高几上擺著的兩尺來高的紅珊瑚登時重重地摔到地上,瞬間便四分五裂。碎掉的珊瑚一節節滾得到處都是。
蔻官頭皮一麻,心道賈璉怕是將洪和隆得罪得緊了,忙上前堆笑道:「王爺莫氣,他們那樣人家的子弟,小的見得多了,催著叫他將人接回去,他是不肯的。若叫姑娘常常過去在他眼皮子底下溜達,他定跟貓兒一樣抓耳撓腮琢磨著怎樣偷了人去呢。」
洪和隆冷笑道:「不管他是偷還是接,我只要清淨!」
「是,是。」蔻官低著頭,瞅著那一地先還金貴如今碎成渣滓的紅珊瑚,後背沁出了一層冷汗,琢磨著如何再去勸說賈璉,畢竟賈璉如今在洪和隆手下做官,雖不要討上司歡心,也萬不可將人給得罪了。
正思量著,耳邊又響起洪二老爺瘋瘋癲癲的聲音,分辨出女兒女婿幾個字,蔻官便回過頭去,這一瞧,便望見那洪二老爺竟扯著個女孩兒出來了。
那女孩兒用一方褪色的紅帕子裹住滿頭青絲,身上也是一件褪去顏色後,叫人分辨不出是紅還是灰的裙子。興許是衣裳打扮過於樸素,又或者身上病弱之態正濃,竟顯得這女孩兒容貌越發秀麗,惹人垂憐。令人雖知曉她的身世,也生不出一絲半毫的鄙夷不屑。
蔻官心道這般樣貌的女子,便是在小戶人家為奴做婢,也比在這總督府做個名不副實的姑娘體面;再看,果然就見幾個小廝領著大夫毫不避諱地徑直過來了;那女子也習以為常了,沒有本點矜持地就大咧咧地站在眾男人中間。
這般一看,蔻官心裡越發涼了,暗嘆這事若有人在意體面二字還好辦,如今洪和隆不顧體面,這女子也不顧體面,這事越發不好善了了。
「二老爺,您這邊坐。」小廝衝著一臉鼻血的洪二老爺極力和軟了腔調,不料一出聲,就嚇得那洪二老爺一個哆嗦。
洪 和隆瞪了那小廝一眼,溫柔地對洪二老爺道:「左右賈璉兒衙門裡也沒什大事,你領著侄女去他衙門裡轉一轉吧。嫁娶之事,」語氣一頓,警告地瞪了眼畏畏縮縮卻 又竊喜的洪姑娘,「他做不得主,他家長輩都在京城呢,就休要再提了。若叫我知道誰再敢仗著有兩分臉面就拿捏二老爺……」說著,就將一隻鐵錘般的拳頭握得咯 吱咯吱響。
洪二老爺只顧著躲閃大夫,絲毫未將洪和隆的話聽進去。
那洪姑娘聽到咯吱聲就縮了縮脖子,因常聽人提起她親娘當年如何與人私通,便將洪和隆的弦外之音聽去了;想到自己原本便不奢望明公正道地進賈家,如今竟還要似她親娘那般偷偷摸摸,不禁在心中暗暗地恨起來。
蔻官因洪和隆的話如鯁在喉,心道自己這算什麼,竟攛掇人叫個好端端的姑娘與人私通,忽覺身上一沉,抬頭竟見洪和隆將手按在他肩上。
「本官還有要事在身,你且領著二老爺跟姑娘去賈璉衙門上轉一轉。」洪和隆嘴角掛著冷笑,見小廝要替他整理衣裳,便伸手將小廝的手甩開,也不管衣裳如何狼狽,便大步流星地向外去了。
洪和隆一走,洪姑娘立時伸了伸脖子向外張望,又幾不可查地望了洪二老爺一眼。
那洪二老爺立時傻笑道:「走,走。」絲毫不在意臉上傷痕,一手拉扯著洪姑娘就向外去。
那洪姑娘被拉到蔻官跟前,不像作揖也不像是行萬福地沖蔻官匆匆一拜,便低著頭隨著洪二老爺向外去了。
蔻官心頭亂跳,琢磨著此事需跟去給賈璉打個底方妥當,於是忙跟在後頭瞧著,見那洪姑娘不時給洪二老爺打去後襟上的塵土整理凌亂的頭髮,就絲毫不在意旁人目光地就跟著洪二老爺出了大門。
門上的小廝等人也習以為常了,只有管家著急地呼喚四個長隨跟在洪二老爺身後。
總督府門外往來之人,對見著洪二老爺拉扯洪姑娘出門一事也見怪不怪了,只是個個收好自己個的攤子並屏氣斂息,唯恐弄出什麼動靜又惹得洪二老爺發瘋。
蔻官冒出豆大的汗水,心嘆這洪姑娘如此不畏人言,怕賈璉也拿她沒轍了。
原當那洪二老爺要順著大街走,誰知他雖懦弱,但仗著兄長權勢滔天,竟是遇門就闖,徑直從旁人家中庭橫穿而過,抄了近路向知府衙門去。
蔻官心覺蹊蹺,暗道這洪二老爺怎會聰明地知道抄近道呢?莫非他也是大智若愚?只是若當真是大智若愚,怎會將個野丫頭當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