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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魁年紀大了,不好跟他們這些年輕人胡鬧,就悄悄引著馬,在後頭靜靜地跟著。
賈璉笑道:「有我笑話你的時候呢。」想起許青珩來,就問娶了媳婦的幾個,「你們家媳婦可有因你們愛得不夠深鬧騰的?」
「啥玩意?」趙天棟問。
曹志堅笑道:「我們家媳婦操持家務、帶孩子伺候公婆還忙不過來呢,哪還有心管什麼愛不愛的?據我看,倉廩實而知禮節,酒肉飽而思淫、欲,淫、欲足才追究情深情淺。」
「呸!嘴上沒把門的。」曹志成趕緊啐了一口,仔細看賈璉神色,推敲著說,「莫不是二奶奶鬧騰了?應該的,二奶奶上頭沒有公公婆婆要伺候,下頭沒有孩兒要餵養,夫君又出息又潔身自保,更不用為吃穿發愁,不叫她在情字上鬧騰鬧騰,叫她幹什麼?」
賈璉不言語,牽著韁繩,因冷風吹來瑟縮了一下,問道:「男子要怎樣才能對一個女子情深似海?」
「二爺想對什麼樣的女子情深似海?」趙天梁原本不吭聲,此時來了興致。
葛魁也不由地看了過來。
賈璉沉吟道:「若說貌美如花、志趣相投這些個,未免也太大而化之了。偶爾會被一女子舉手瞬間吸引,心生憧憬,但若為她做些什麼,又懶得去做了。這也算不得深情一片。」
葛魁笑道:「男女之情講究的是水到渠成,有一見鍾情生死相許的,也有相濡以沫日久生情的。強迫自己要對哪個情深的,卻是聞所未聞。」因好奇,就又細細打量賈璉,暗道賈璉知交遍天下,為他神魂顛倒的女子,宮裡頭有,宮外頭也不少,難得他竟然也要對誰情深了。
曹志銳說道:「男子對女子情深一片,若撇去才貌志趣四個字,那便是被那女子深深感動了,二爺仔細想想,可有被二奶奶深深感動的地方?」
趙天梁笑道:「二爺既然問如何情深一片,就已然是被感動了。用清虛觀那張道士的話說,就是察覺清風拂面,就已經是面拂清風了。」
「別扯這些沒用的。」賈璉說道。
趙 天棟說:「二爺不能深情一片,莫不是因二爺付出得太少?你瞧,二奶奶沒過門的時候,給二爺寫了七八封信,二爺才回一封;二奶奶過了門,在家苦苦等了二爺那 樣久,二爺回來了,輕聲說一句辛苦,就算是將二奶奶的勞苦抹平了。兩下子比較,二爺只要舒舒坦坦地坐著,就有人對你情深不悔,二爺自然懶得對人深情一片 了。」
趙天梁也說:「這就跟養孩子一樣。都說養兒防老,可就像那賈瑞一樣,臨了據說又邋遢又沒用,可代儒老爺子照樣將他當做心中寶。這就是因為前頭幾十年花費了心血在他身上,心血花出去,這情也就送出去了。」
葛魁深以為然。
賈璉沉默良久,試探地問葛魁、趙天梁、趙天棟等人,「我將心血花出去,就也對二奶奶情深了?」
葛魁、趙天梁、趙天棟並曹家三兄弟無不點頭。
「那就將全部家當託付給二奶奶?」賈璉心存不舍地說。
葛魁笑道:「二爺果然是沒對人用情過。拿那些金銀腌臢之物來換真情,沒得羞辱了自己。」
賈璉搖頭笑了一笑,「可見我是與那『情深似海』四個字無緣了。」又向前走了一走,回頭對趙天梁說:「回頭叫鴛鴦回府宣揚宣揚,就說我在南邊受了內傷,怕於子嗣上有礙。」
「二爺胡謅這話做什麼?」趙天梁忙說。
賈璉笑道:「你們二奶奶正為這事煩著呢,就叫我成了眾矢之的吧。」
「若是哪一日二奶奶有了呢?」趙天棟問。
曹志堅接著說:「二奶奶有了,二爺將實情吐露,二奶奶感動得一塌糊塗,更要跟二爺生死相許了。如此,二爺也不見得會對二奶奶情深似海。」
「正 是,這看似是替二奶奶解圍,卻又是把二奶奶往坑裡帶,叫二奶奶誤以為二爺情深,而不能叫二爺對二奶奶情深。」曹志堅說,咳嗽一聲道,「這心血付出,並非要 兜著圈子耍心思,有道是潤物細無聲,須在日常起居中,時時以她為先,譬如得了一樣東西,先想著她有沒有?她喜不喜歡這個?」
賈璉笑道:「你這話,顛倒了因果,是先情深一片,才會如此;而不是如此了,才情深一片。」
這話說出,眾人都沉默了。
良久,趙天梁問:「還要不要叫鴛鴦說二爺受了內傷?」
「說吧。」賈璉握著韁繩,暗道原來要對許青珩深情一片,竟然比升官發財還要艱難。既然她說他不過將她當做一局遊戲,如今他已經將她那一局攻克,就該去攻克自己那一局,他就不信,許青珩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喜歡她能是多難的事。
「哎,二爺動心了。」曹志堅長嘆一聲。
賈璉眯著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第156章 巾幗英雄
一行人到了郊外,遠遠地就望見吳天佑家蓋了一半的亭台樓閣,那一片光禿禿磚石裸、露的建築突兀地冒出高牆來,既不顯得恢弘,也不覺雅致。
葛魁嘆道:「好傢夥,這園子須要百來萬才能建成。」
賈璉也向那邊看去,連連在心裡說萬幸,若是賈家來修,不定要花多少銀子呢;況且賈家就在城裡,還能叫貴妃多看兩眼,吳家的在郊外,這一來一回耗費了許多功夫,怕吳貴妃從宮裡出來一路顛簸著才到郊外,就要被太監催著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