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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欠下多少?我替你還了吧。至於甄家那邊,萬一銀子收不回來,他來請你出手,你是肯眼睜睜地看著銀子打水漂,還是狠心跟著他們狼狽為奸?這些都是一不留心就泥足深陷的事,趁早別沾上。」
陳 也俊慚愧道:「你說的就像是誰想長長久久這樣一樣!等那些老東西們會的我都學了去,誰耐煩理他們?」若不是欠下銀子後硬著頭皮跟元春提,也不會順著她的話 頭,打起借銀子給甄家的主意;先前一因甄家名聲在外不疑有他二為實在缺銀子,此時見賈璉說破,他也不肯再去沾上甄家了。霍地站起身來,焦躁道:「家裡母 親、嫂子因甄家名頭大,已經決心借銀子給他們了。這叫我回家後如何說?」因這事是元春起的頭,便立時拔腿向賈母院子裡去尋元春。
賈璉望見陳也俊去了,自然自語道:「好事?果然是好事,又有熱鬧看了。」
☆、第102章 來襲
賈璉待陳也俊走了,回屋子裡略洗了洗,換了衣裳,依舊回到廊下剝桃子,待琥珀慌慌張張地來說:「二爺,大姑爺、大姑奶奶鬥嘴,老太太罵二太太糊塗,你快去勸一勸。」
賈璉坐在凳子上,兩隻手手肘搭在膝上,看著琥珀笑道:「你這新裙子上誰給踩了一腳?」
琥珀一頭霧水地低頭,貓兒找尾巴一樣轉了一圈,才望見她這新做的芙蓉紗裙上留下一道淺淺的青苔腳印,啐道:「定是趙姨娘方才假模假式地勸架踩了我的裙子。」說罷,從袖子裡抽出帕子彎腰去擦,又催促賈璉快些過去。
賈璉從全禧手上接了帕子擦了手,將一直擼起來的袖子放下,才隨著琥珀向榮慶堂去。
路上便問:「他們都吵些什麼了?」
琥 珀又心疼裙子,又顧不得去擦乾淨,微微提著裙子跟上賈璉道:「二太太操心的事忒多了一些,竟然攛掇著老太太將玉姐兒定給甄家的寶玉。老太太原本動了心—— 她的心思二爺不明白麼?老太太是一心要維護好咱們賈家,想給賈家多找個臂膀。那一日二爺出府考試,老太太就與姑太太說了,姑太太沒答應也沒不答應。如今大 姑爺去說甄家興許是要放印子,老太太一聽立時就不肯答應了。老太太說,她是過來人,像咱們這等富而好禮之家,若走到了放印子錢的那一步,就是家裡頭空了, 沒有正經賺錢的地方,只剩下個空架子了。」
賈璉連連點頭,只覺得賈母說得在理,若是家裡充實著呢,就該像賈母那樣在自家公中帳目里弄銀子才是。隨著琥珀進了榮慶堂,立在門外只聽見王夫人悲憤地辯白、元春徒勞地描繪著甄家的潑天富貴,卻不曾聽見賈母、陳也俊的聲音。
望見迎春、湘雲下了課來尋賈母吃飯,揮了揮手,叫她們二人向迎春院子裡吃去,自己撩起帘子進去,到了套間裡便見趙姨娘替坐在炕上的賈母撫著胸口,周姨娘忙著給賈母餵茶水。
陳也俊手足無措地垂手站在邊上,王夫人、元春母女二人跪在鋪著大紅氆氌毯子的地上。
只聽賈母喝了茶水後,便將趙姨娘的手甩開,指著王夫人冷笑道:「你好靈通的消息,竟然去攛掇出嫁了的女兒做這種事!」
王夫人當著女婿的面被罵,低著頭不吭聲。
賈璉見王夫人是愛女情深,將與甄家來往的事頂下了,走到賈母跟前笑道:「老祖宗這是怎麼了?便是孫兒不能金榜題名,也不能遷怒到二嬸頭上。」
賈母緊緊地抿著嘴並不言語。
元春低著頭,好半日道:「老太太,甄家比咱們家還要了得,怎會去放印子錢呢?我打小就聽嬤嬤們說甄家接駕時銀子流水一樣地花出去,家中上下又都是賢良懂禮的好人。」
「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俊哥兒年紀比你小,他在外頭被人哄著多花了酒錢,你不說教他怎麼不被人哄、不說替他還了銀子,先教唆他拿了你們房裡壓箱底的銀子去攪合甄家這些混帳事!」賈母咄咄逼人地指著元春罵。
元春羞愧得滿臉通紅。
陳 也俊若不是缺銀子缺紅了眼,也不會不假思索地就聽了元春的,方才一鼓作氣地來說,這會子見賈母這樣通透,也不忍叫她鬢髮蒼蒼地看見孫女孫女婿當著她的面鬧 得不可開交,況且自忖他早先也是見錢眼開昏了頭了,忙隨著元春跪下,開口道:「元春姐姐也有勸我,是我急紅了眼不肯聽她的。」
賈母只是冷笑,賈璉順勢笑道:「老太太,你瞧你罵元大姐姐,大姐夫就心疼了。」
賈母嗤笑一聲,見陳也俊與元春也算是夫妻和睦,便順著台階下了,先叫王夫人、元春、陳一俊都站起來,隨後心平氣和地問:「甄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夫人暗暗去看元春,元春低著頭,母女二人俱是不肯開口。
賈璉心道事實再清楚不過了,還不就是缺錢影響智商,一群人揣著明白裝糊塗麼?也不知道攛掇著他一起給甄家銀子,她們娘兒兩能從中得到多少酬勞。
賈 母心裡也明白,輕嘆一聲,對陳也俊道:「回家對著你母親你嫂子們也不好明白地說話,」並不是所有人聽說甄家在放印子錢都肯罷手,多的是人僥倖地以為這事牽 扯不到他們就樂意給了銀子;到時候出了事,元春變成眾矢之的了,「你便說甄家時來運轉,又不缺銀子了。」再看王夫人,不免低低地哼了一聲,又對賈璉道: 「那甄家嫁女,我們家不好不去,畢竟是多少年的老親。你便抽空去走一遭吧,全算是鬆散鬆散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