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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人窮志短,楚家眼瞅著王熙鳳神妃仙子一般地站在眼前,哪有不逢迎巴結著她的,一堆人簇擁著她叫她坐在炕上,又拿了珍藏多年的好茶出來,說上三句話必定要有兩句稱讚她的。
「你兄弟如今也習武了,想進京營里做個閒散小官,奈何無人提拔。」說了大半日話,坐在主位的楚太太手指按在裙上一根出來的線頭上為難地將話說出了口。
王熙鳳爽朗地笑道:「怎不早說?叔叔如今現做的就是京營節度使,表嬸有難處不來說,倒像是我們不肯拔刀相助似的。」
楚太太見王熙鳳答得痛快,越發小心殷勤地伺候著她吃茶水點心。
吃了一盞茶後,將家常話說盡了,王熙鳳才問楚太太:「說來我也納悶得很,表嬸既然有難處,怎不去尋府上的親戚許家去說?」
楚太太忙道:「那可不敢去,他們家一年比一年了不得了,我們這種窮親戚,不過是祖上跟他們有些來往,如今哪敢往他們門邊站一站?」
「表嬸這話我可就不贊同了。什麼窮不窮的,就連皇帝都有幾門子窮親戚呢。再者說,誰能料定誰沒個艱難的時候?越是艱難的時候,越該相互來往才是,這才是親戚們同進同退的正理。」王熙鳳正色道。
楚太太默不嘖聲,若她肯豁出去求人,早求上王家門了。
楚如慧抿著嘴一笑,有道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哪裡料不到眼高於頂的王家人登門必有所求,於是笑道:「許家三老爺過兩日娶親,我們也想著送份厚禮,體體面面地去道賀,奈何家裡捉襟見肘,哪裡能湊出去吃喜酒的錢來?」
王熙鳳笑道:「這個自有我呢,只是家裡的嬸子不愛出門,我跟著她,見識也短了一些。如今想去人家書香門第里開開眼界,不知表嬸表姐肯不肯也帶了我去?」
楚太太不敢去許家門上丟人現眼。
楚如慧立時拿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忙開口應道:「我們個個小家子氣,巴不得王妹妹去替我們撐場面呢。」
王熙鳳見輕易地達成心愿,心下甚喜,只說回頭叫人將賀禮送來,便辭了出去。
待王熙鳳走了,楚太太眼瞅著一屋子陳舊家具物件,又覺身上這件壓箱底的好衣裳脖頸處有些刺人,拿著手在後領處抹了一把,為難道:「何苦答應她呢?出門的衣裳、轎子,這些都從哪裡來?」
楚如慧道:「就是因母親一味地妄自菲薄,自父親去後,不肯跟親戚們來往,才叫家裡過的越發艱難。如今好容易有門親戚尋來,不好生跟她來往,難道要將人攆出去不成?」
楚太太默了默,忽地笑道:「送你王妹妹來的那位王大爺生得人高馬大、儀表堂堂,卻不知說親了沒有。」
楚如慧臉上一紅,明白楚太太的意思,不肯跟楚太太多說。
☆、第58章 豆蔻年華
此時已經是傍晚,地上的熱氣未散,轎夫們個個汗流浹背,轎子裡的王熙鳳也拿著帕子往臉上扇風,香汗一蒸,越發襯得她一張臉艷麗無匹,進了王家門內,王熙鳳下了轎子,換了一身家常衣裳,立時領著平兒去見王子騰夫人。
王子騰夫人才發了本月的月錢下去,望見王熙鳳回來,令她在手邊坐下,就問:「你瞧那楚家怎樣?」
「越發地落魄了,他們太太身上的褶子還留著熨斗的印子呢。」王熙鳳上前兩步,替王子騰夫人揉著肩膀,「太太,我許下他們,叫他家兒子去京營里做個小官。」
「嗯。」王子騰夫人坐在窗前納涼,並不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太太,楚家要去許家喝喜酒,賀禮缺了一些。」王熙鳳又小心翼翼地道。
王 子騰夫人對林如海的那一狀渾不在意,只覺賈家再不濟,也經得住這點小風浪,斟酌著若是將王熙鳳嫁入外省,必定會有人非議她這嬸子不慈愛;且那賈璉手裡有百 萬閒錢,年紀又小也好拿捏,是眼下最適合王熙鳳的人選。也樂意助她一臂之力,就道:「不光是賀禮,怕那楚家的衣裳頭面,都要準備準備。」
「到底是嬸子疼我。」王熙鳳明媚地笑道。
王子騰夫人只是一笑,由著王熙鳳去挑了賀禮並幾匹緞子幾件從頭到腳的齊整衣裳送去楚家,待幾日後楚家登門時,又客客氣氣地出面見了一回,望見那楚如慧容貌娟麗又很知進退,便在晚上說給王子騰聽。
王子騰先覺那楚家破落了,不肯答應。
他 夫人便道:「有道是嫁高娶低,只要女孩子人品好相貌好就夠了,有什麼窮不窮的?況且又是鳳丫頭兄妹主動去認的親,如今就有人說咱們跟鳳丫頭母親那邊的親戚 不來往了呢。如今叫仁哥兒娶了楚家女兒,也好叫鳳丫頭、仁哥兒再跟他們母親那邊的親戚來往去。更何況,那楚家再窮,也是書香名門、官宦世家,這也是門當戶 對。再者說,咱們將鳳丫頭嫁得好了,誰會以為咱們這叔叔嬸子不地道?」王仁一事無成,又將他們長房的家業敗淨了,倘或尋了別家女兒,哪有那楚家人好打發, 少不得聘禮等等,又要叫他們賠進去許多。
王子騰琢磨著王仁比賈家賈璉、賈珠還要年長兩歲,可如今依舊只知道浪跡花叢、吃酒胡鬧,便道:「如此也妥當,總之他那個性子也難尋到好的,比不得鳳丫頭是女孩兒,只要生得好,什麼樣的男兒一概配得上。叫他早早地成了家,也收收性子,正經地領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