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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天棟待要說不知那洪姑娘跑哪裡去了,思來想去,又想不起除了模樣可憐外那洪姑娘還有哪點子好處來,於是便也不提她,只說:「如今二爺要如何做?可要叫人捎信給馮大爺、薛大爺?」
「不必捎信,既然洪和隆無端端地叫我去接應賈雨村,那便是他有心要害我了,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管叫馮大爺、薛大爺各司其職,咱們且防著總督府就是。」
「是。」趙天梁、趙天棟答應著。
「……再去打聽洪二老爺怎樣了,若他沒了,洪姑娘又尋不到,我便成了洪府的仇人了。」賈璉道。
「說來好笑,二爺雖是為了免去一趟苦差才跳水,但也是救了洪二老爺的命,如今怎就成了洪府仇人呢?」趙天棟笑了,雖覺好笑,但賈璉吩咐了,便立時出門去打聽。
那廣東總督府門上來往的大夫無數,總尋不到一個給個準話的,直過了小半個月,趙天棟才得了一個準信。
趙天棟虎著臉去賈璉病床邊,望著年輕體壯養了小半個月就全無病態的賈璉道:「璉二爺,那洪二老爺越發傻了,先還能說句話,如今連話也說不得了,據說整個人懶懶的,只知道打盹,就連發瘋也沒力氣了。」
賈璉枕著手臂仰頭看著床頂上的繡花圖案,一時心生憐憫,心嘆若是洪和隆好好教養洪二老爺莫將他推搡給個丫頭,那洪二老爺還不至於如此。想著,又覺那洪二老爺越發傻了,洪和隆還不知要如何遷怒到他身上呢。
果然,待洪二老爺病情穩定了一些,沒有性命之虞後,洪和隆便立時發話,打發賈璉去界內貧寒之地巡視。
上峰發話,賈璉也只能帶著趙家兄弟、曹家兄弟並十幾個衙役去了,在外巡視了不過幾日,又見洪和隆打發人來說某處村落因河堤修築起了爭執,請他去調停;調停之後,又是某處報了洪災,請他去本地親自核查;轉過去了,忽地一日,又以瘟疫之名,要將賈璉引至某處沿海村落。
賈璉早覺洪和隆是存心有意要引著他去親見賈雨村將火器賣給番子,以此來握住他的把柄,思量著上回子去接賈雨村,他裝病不去,此次再不去,未免惹洪和隆的懷疑,是非去不可了;只是若去了,那他設計洪和隆不成,反要被牽扯進去。
心 下思量著如何才能兩全其美,賈璉也只能帶著自己人慢慢地向洪和隆所說的村落挨近,待臨近那村落了,忽地想出一計來,就對趙天梁道:「你且送信給馮大爺的 人,叫他們的人扮作番子在我們的人跟前露出痕跡來,待我們的人前去捉拿他們,大家斗上一斗,我再請洪大人增派人手,捉拿海外奸細。」
趙天梁只覺賈璉這計甚妙,笑道:「二爺高明,二爺這麼一捉,再叫那假番子去洪大人跟前告個狀,二爺再拿許老尚書壓一壓洪大人,保管洪大人沒話說。」說罷,便當真去送信去給馮紫英。
不過隔了一日,馮紫英的人便先送了兩個被綁住手腳堵住嘴巴的奸細來。
賈璉見了更是歡喜,笑道:「原本要弄假的來演戲,不想紫英早將奸細抓了一遍了。」於是,便也不依著洪和隆的吩咐辦事了,叫人看著那兩個外國奸細,便坐了轎子,調轉方向沖廣東總督府去,到了廣東府門前,又有意做出得意模樣,請人通稟後,便押著奸細在前廳里等候。
洪和隆過來時,便望見賈璉翹著腿坐在交椅上,廳中跪著兩個又黑又矮的男子。
「洪大人。」賈璉作勢站了起來,沖洪和隆一拜。
洪和隆面上很是不悅,冷笑道:「本官不是令你去一處村落查看疫情麼?聖上隆恩,賞賜海外番邦小國米糧若干,本官原要你去辦,不想你竟半道折了回來。」掐指一算,如今賈雨村應當是已經將火器交給海外番子了,原本是要賈璉稀里糊塗地幫著達成交易,如今看來是不能了。
「大人,下官有比疫情更要緊的事。」賈璉猜著那所謂米糧就是火器了,不慌不忙地指著地上兩奸細,「大人請看,這是下官半路捉了回來的奸細,枉費聖上那般仁慈,還賜予海外米糧,不想那些番子夜郎自大,竟膽敢派來奸細刺探我廣東軍情,更甚至,妄想派兵來犯。」
洪和隆烏青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皮子跳了一跳,將那兩個奸細掃了一掃,便移開眼,他為官一方豈會不知這些個宵小之輩的存在,只是不肯興起戰事才對朝廷報喜不報憂,如今見賈璉抓了人來,又在心中腹誹忠順王爺識人不清,這賈璉終歸不是跟他們一路的。
「依 大人看,下官是否要遞上摺子,將那些倭賊的狼子野心奏明當今,免得他日外敵來犯,打得咱們一個措手不及。」賈璉說罷,又依著腹稿,很是賣弄地道:「倘若這 摺子呈上去,朝堂上有幾位老大人附和,想來當今定會怒髮衝冠,如此當今越發要重用大人,下官跟著大人,也能……」
「住口,豈能輕 言戰事!」洪和隆心下戰戰兢兢,竟慶幸沒將賈璉拉進買賣火器一事,只覺他這人太過急功近利,不過才做了兩年官,便盤算著升官加祿;又想若將此事奏明當今, 怕當今不是想著如何抵禦外敵,而是如太上皇派王子騰去廣西牽制廣西總督一般,另外打發個人來廣東分他的權。
「大人,眼看就要被人欺到家門了。」賈璉著急道。
洪和隆和緩了語氣,沉吟一番道:「本官知道了,此事,自有本官處置,此乃軍機大事,你萬不可私自呈上奏摺,不然,本官也要治你一個逾越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