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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珩聽了錯愕不已,見外頭風卷得樹葉、塵埃到處飛,房檐下的鐵馬更是響個不停,不忍叫小廝們頂著風出城,就叫全福、全禧一旦見賈璉回府,便請賈璉回後院說話。
偏生賈璉又在吳天佑郊外莊子那,看上了兩樣「邊角料」,於是領著賈芸、賈澡隨著吳天佑將那塊「邊角料」好好賞鑒一番,令人送回府後,就隨著吳天佑逛吳家省親別院。
賈璉心覺書中的蘅蕪苑、瀟湘館、藕香榭、嘉蔭堂、凸碧山莊、凹晶溪館具是十分雅致的名字,於是隨著吳天佑閒逛的時候,見到某一處仿佛的,便拿了書中的名字來用。
那吳天佑原當賈璉腹內滿是草莽,不想他竟還能說出幾個好名字來,於是對他刮目相看,再想起賈璉先前買下他莊子外田地,更覺賈璉慧眼識英雄,於是就在他莊子裡一處圍上的六角亭子裡擺下宴席,另外安置了八個爐火旺盛的腳爐請賈璉坐在透風的亭子裡吃酒。
賈璉腳放在那暖爐上,雖聽著風聲陣陣,也不覺冷,喝了兩杯暖酒後,又聽吳天佑說忠順王爺問他要了二十萬兩,就笑說道:「不過二十萬,等娘娘省親之後,叫京城裡人瞧見那氣派,自有人心甘情願地送上一百萬呢。范進中舉,雖諷刺世人太過辛辣,但道出的也是實情。」
吳 天佑也不覺賈璉將他比作范進有何不妥,甚至巴不得像范進那樣有人逢迎巴結,笑說:「果然如范進那樣,一朝翻身就有人幫襯才好。」嘆了口氣,到底是將年輕貌 美的薛寶釵當做吳貴妃的大敵,就試探著問:「你覺薛家姑娘怎麼樣?都說她國色天香,到底怎樣究竟沒人知道。那天聽說薛家二老爺夫婦並一子一女進京,內子前 去薛家,見了那名叫寶琴的姑娘,回了家,連連說,若是那寶釵姑娘容貌與寶琴姑娘仿佛,那我們家娘娘是拍馬也趕不上了。」
「俗話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只看皮相就論女子前程,未免太淺薄了一些,你說的那位寶琴姑娘,定下的也不過是個翰林家子弟,可見女子將來怎樣,還要看出身門第。薛家雖有紫薇舍人之名,到底是個商戶人家。況且,貴妃娘娘容貌豈是吳大人說得那樣不堪?」
吳天佑聽了這話,心裡熨帖了許多,又給賈璉斟酒,「那位薛大奶奶也是這樣的話,薛大奶奶說,人人都等著他們家姑娘封妃呢,她就不等著,不但不等著,還要叫他們家姑娘封妃後,也一樣聽她的呢。」
「這樣狂妄的話,也說了?」賈璉大吃一驚。
吳 天佑笑道:「比這話更狂妄的事,她都做得了呢。」喝了杯酒,又扯到五皇子、六皇子親事上,就搖頭笑說:「五皇子到底沒有母親教導,年輕了些,為感念房妃恩 情,竟然願意娶個孤女——這樣,你們家的三姑娘日子就好過了。六皇子,說來還要多謝我們家娘娘呢。」見賈璉疑惑不解,於是就將吳貴妃巧用計謀令太后做主將 江南甄家姑娘許配給六皇子的事說了。
賈璉聽了,便怔怔地呆住,好半天才撫掌嘆道:「娘娘是人在宮裡頭坐著,不知道外頭的事,才進了這渾水中。」
「這話從何說起?」吳天佑忙問道。
賈璉伸手指著南邊,說:「這話若換了旁人,我定是不肯說的。論理,我們家跟江南甄家也是親戚,你道為什麼這幾年我們兩家生疏了?」
「為什麼?」吳天佑忙問。
賈璉冷笑一聲,「那甄家就跟我們家先前一樣,只剩下個架子了。別看他們家婆子媳婦打扮得跟主人也不差什麼,就覺他們家體面。要知道就為了那些虛榮浮華,才將家底敗光呢。」
吳天佑大吃一驚,連忙擺手說:「不至於,不至於,定是你唬我呢。」
「還不至於?憑空說甄家怎樣,你定是不信的,那我告訴你,甄家曾問了我二叔家的大姐姐借銀子在江南放印子錢,這你總信了吧?」
吳天佑笑道:「江南乃是自古以來的富饒之地,做買賣的人多,自然要借銀子的人也多,許是甄家有幾個閒錢,放出去給人救急用的呢。甄家幾年沒打發人進京,想來你也不知道他們家近來怎樣。」
「你愛信不信,我話只能說到這了。」賈璉提起筷子,在一盤精心烹調過的菜餚中撥了一撥,分辨不出那細碎肉丁是鵪鶉肉、野雞肉還是麻雀肉,便又將筷子放下。
吳天佑嘴上說不信,卻覺賈璉不是無的放矢,喃喃地說:「可了不得了,若是這樣,就徹底將計惠妃得罪了。」
賈璉搖了搖頭,說道:「趁著甄家還沒進京,先攔下這門親事吧。左右又沒發下詔書。」
「怎麼攔?」
賈璉笑道:「我若知道怎麼攔,這會子就陪著皇上在宮裡賞花逗鳥兒了。」
吳天佑尷尬地笑了一聲,思忖著問:「你說,皇后娘娘可是有意如此一箭雙鵰?」
「宮裡頭的事,不好說。只是,我若是吳大人,寧肯支會娘娘一聲,叫娘娘早早地跟計惠妃通個氣。好不好,計家自會查證,若惠妃覺得甄家不錯,那便不錯;若計家以為甄家餘慶已盡,自會想法子打消這門親事。左右,咱們吳娘娘不會吃了落掛。」
吳天佑連連點頭,暗道賈璉這般說很有道理,不管事情成不成,左右計惠妃都受了吳貴妃的恩惠,於是再三謝過賈璉。見外頭天黑,便留他在莊子裡住。
賈璉婉拒了,騎著馬去了神機營中,在營地里住了一夜,第二日操持公務,待到第四日,才騎馬向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