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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忠順王爺讚許地說道,又擺手令葛魁回去教書,便又踱步從前廳出了梨香院,從后角門上進了園子裡,舉目望去,只見滿園桃李杏梨掛在枝頭,約莫一二十個年少女子手拿芒花掃在小徑上清掃落紅。
忠順王爺正瞧著,忽然望見賈璉匆匆過來,於是就在一處水塘邊坐下,見水塘中菱花綻放,隨風就有清香撲面而來,就心道賈璉這園子雖不華麗,卻也別有一番雅趣。
「王爺貴腳踏賤地,賈璉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賈璉人未到,先請罪道。
忠順王爺笑說道:「你這園子修得不錯,比周、吳兩家那園子看著順眼一些。」
賈璉忙說道:「比不得他們兩家的,不過是撿些邊角料罷了。」待見小廝送了茶水果碟來,就親自動手在亭子裡擺上。
忠順王爺又望見兩隻細腰長身的黑色大狗在芍藥圃嘻戲,就說道:「若有些雲霧,再看那兩隻狗才有趣。」略頓了一頓,又問:「你方才忙什麼?」
賈璉笑道:「昨兒個姓柳的過來滋事,今日一早少不得要安慰林妹妹一番。」
「還有人敢到榮國府滋事?」
賈 璉說道:「那姓柳的昨兒個天黑了過來,胡說八道說那胡競枝說,王爺要給迎春胡亂挑個女婿,我就問他若是王爺給迎春指婚,又跟他有什麼相干?他被我說得啞口 無言,於是又說他在京城時,林姑父已經許下將來叫他給養老送終一切林家財物也歸他所有;如今林姑父雖不在了,但他情願照料林家妹妹,只說要帶著林家妹妹並 林姑父的東西走。天地良心,林家要緊的東西都被火燒去了,剩下的錢財也不過二三十萬罷了,又是給林妹妹留著做嫁妝的,哪裡能聽他空口白牙幾句話,就將銀子 給了他?」
「沒想到柳湘蓮竟是這麼個無賴人物。」
賈璉說道:「他倒是有俠義心腸,且是直腸子,哪裡能想到要來討林家錢財,怕是有人在他背後支招,叫他用這法子,逼著我將妹妹嫁給他呢。」
忠順王爺心道那人定是胡競枝了。好一個胡競枝,現在他跟前胡言亂語,後頭又慫恿柳湘蓮逼著賈璉答應。
「你待要怎樣?」
賈璉冷笑說:「昨晚上內子去問了妹妹,妹妹被柳湘蓮皮相迷惑也已經是鐵了心了。我琢磨著,那柳湘蓮必定是以為娶了我家妹子,便可做了榮國府當家人,是以與內子商議著,只管叫妹妹嫁了他,再不提招贅女婿的話。」
忠順王爺聽他這般說,又遲疑地問:「莫非你內傷好了?」
賈璉說道:「傷還不知哪一日能好呢,不過是見府上要招女婿,就惹出許多是非來,更見不得妹妹拿著府里只剩下她可傳宗接代的話要挾我們,於是乾脆就這麼著了。待日後瞧見合意的子弟,再過繼到膝下。」
忠順王爺點了點頭,因又問賈璉:「你新近可曾見過戴權?」
「先前為府上二老爺、寶玉求情時,曾見過一回。」
忠順王爺沉吟道:「那戴權曾向你岳父舉薦過胡競枝。」
「王爺的意思是,他是,上頭的人?」賈璉蹙了蹙眉。
忠順王爺點了點頭。
賈璉笑說道:「王爺,據我說,不如王爺帶著他向清虛觀里住上十天半個月,若是十天半個月裡,他耐心與王爺討教道法,便是王爺多慮了,若是他旁敲側擊些旁的事,也不用多想了,日後理清他究竟是誰的人,再將計就計。」
忠順王爺心道賈璉這試探人的法子,可比胡競枝那法子要高明得多。
正說著話,忽然就見林之孝走來說道:「璉二爺,吳家老爺來了,正在二爺書房裡與蘭哥兒說話。」
忠順王爺聽了,就站起身來,笑說道:「他定是來尋你請你勸說許家懇請主上冊立他們家娘娘為後呢。」說罷,略頓了頓,又道:「那柳湘蓮在馮家軍中舉足輕重,只可叫他吃了啞巴虧,萬萬不可當面得罪了他。」
「是。」 賈璉說著,一路送忠順王爺出了後門,隨後便慢慢地向前,正走在一條翠色雨花石鋪成小徑上,忽然聽見花叢里悉悉索索聲,只當是只小狗兒四處亂爬,於是嘴裡嘖 嘖出聲,就伸著手做出餵食狀向那花叢走去,走近一些,恰看見一條青色衣帶,於是立時呼道:「誰在那裡?」
這一聲後,就見那花叢又是一顫,隨后里頭一男一女兩個人提著衣袋匆匆鑽了出來,其中那女子就是司棋,剩下的那男子,提著衣裳就向外跑。
誰知院子裡狗兒多,狗兒乍然望見個人倉皇奔跑,立時將那人團團圍住,撲倒在地上。
「是誰?」賈璉眯著眼看那男人。
那男人呲牙咧嘴地亂叫。
司棋忙跪在地上說道:「求二爺將狗叫開,饒他一命。」
賈璉吹了一聲唿哨,或黑或黃的大狗立時跑到賈璉身後躺下。
「你快來給二爺跪著吧。」司棋急紅了眼,見那人雖嚇得臉色蒼白到底沒有留下什麼傷,也就安了心,待那人跪下後,就對賈璉說:「璉二爺,這是我姑舅表弟潘又安,求璉二爺饒命。」
賈璉木著臉看地上二人,心道千防萬防,到底沒防住,於是先問司棋:「大白天就能混進府里來,是哪個給開得門?」忽然想起才買了秦顯一家來,見司棋不說,就問:「可是秦顯家的幹的好事?」登時後悔一時心軟,收留了秦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