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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女兒是嫁到哪家的?」賈璉笑道。
賈母笑道:「也不是別人家,就是繕國公石家。」
「光珠?」賈璉一怔,隨後笑道:「那咱們也不必去了,石家至今還不曾給咱們家來帖子呢。早上見到他,他也不曾說與我聽,人家不請,咱們貿貿然地去了,反倒不好。多送一些禮物過去就是。」
陳也俊是必定要去的,可唯恐元春去了又被甄家人蠱惑當真拿了嫁妝給甄家放印子,於是對賈母笑道:「料想過兩日榜單就下來了,不如留元春姐姐幫著老太太料理家裡的事?不然,道喜的人多了,老太太未必應付得來。」
賈母點了頭,既要好好告訴元春大家子裡只有裡頭先空了才會去算計外頭,又怕引出她早先偷竊公中銀錢的事,為難之際,也覺約束著元春,待甄家送嫁的隊伍走了再放元春回陳家才是妙計,又看了眼王夫人:「你女兒女婿這樣懂事,你該不會背著人送銀子過去吧?」
王夫人堆笑道:「母親這說的是哪裡的話?」若不是她與元春現銀少,她們絕對不會來說給賈璉聽。原本是一家親近要拉著賈璉一同賺錢的好事,誰知賈璉跟陳也俊說了沒兩句話,便誣賴人家銀子多的沒地使的甄家放印子錢。
元春瞧見陳也俊更聽賈璉的,不免在心裡後悔沒搶在賈璉之前大方地替陳也俊還了銀子。
賈母直說頭疼,催著賈璉、陳也俊去警幻齋說話去,又打發走王夫人,只留下元春一個人說話。
賈璉再次領著陳也俊進了警幻齋。
進了穿牆山門,沒了心思的陳也俊自己攀著枝條去摘柿子,仰著頭時便嘆道:「早知如此,便不如不娶妻了。你是不知道,世間的女兒都是可愛的,唯獨娶進門的那個,不管是怎樣的性子,總是叫你最招架不住、防不勝防的那一個。」
「哪 里來的這樣多的感慨?」賈璉抱著手臂笑道,待全福在他耳邊耳語一聲,便對陳也俊招了招手,望見陳也俊拿著袖子將大紅柿子上的糖霜擦了一擦,就剝皮去啃,不 忍再看,領著他進了東間裡坐在拔步床第三進里,打開一個匣子,將匣子裡的東西拿出來,「你能替我拼湊起來麼?」
陳也俊洗了手擦了臉,走過來,也在三進的腳踏上坐著,望見賈璉拿出來的一堆或長或短的圓筒,甚至還有個木托,怔怔地看了賈璉一眼,便動手拼湊起來,甚至討了錘子來將木托牢牢釘上,須臾,便將一把神機營里最常用的短火槍遞到賈璉手上。
賈璉拿著短火槍在手上,又從全福手上接了火藥,上膛後試著向窗外開了一槍。
砰地一聲後,屋子裡瀰漫起濃烈嗆人的火藥味,屋裡三人耳朵里嗡嗡作響。
「二爺,可能用?」全福歡喜地問,待賈璉點頭,立時跑出去傳話。
這柄槍是嶄新的,陳也俊望見賈璉將這槍裝進匣子裡收了起來,最先有些怔愣,隨後便低聲道:「璉二哥,你這是一時鬧著玩,還是來真的?」
賈 璉搭著陳也俊的肩頭,笑道:「你莫問了,我算你一份,反正我又沒膽量造反,你只管按時收銀子就是。」帶出去的火槍回來前全部丟在海里毀屍滅跡,再次出去前 再帶新的;況且碼頭上檢查並不嚴厲,再兼太上皇、當今「休戰」,不管是四王八公還是四大家族,暫時都是無人敢惹的,這海上的事,自然也萬無一失。
陳也俊想起賈璉素來豪爽,方才更是不追問他欠下多少銀子便要替他還了,於是對賈璉低聲道:「神機營為從國庫支取銀子,年年一些半新不舊還能用的傢伙物件都假說失靈了丟在庫房裡,二哥要,我替你弄出來。反正年年都是當成破爛一樣砸了重新鑄造呢。」
「風險太大,不必了,要是能弄出模子來才好。」
「這個更好辦了。」陳也俊笑道,全然不將神機營中被所有人踩在腳下的律例放在眼中,心中只有兄弟義氣四個字。
元春終歸是個美貌、大度的嬌妻,陳也俊對她的心思頗為複雜,這邊答應了賈璉,那邊唯恐賈母再責罵元春,又向賈母那邊親自去與賈母、元春告辭,說了一些自己糊塗被人哄著多花了銀子日後悔過等話,便被賈璉送出榮國府。
陳也俊走了,賈璉又叫了熱水來,在熱水裡好生泡了一泡,又彩衣娛親地去尋賈赦下了一會子棋,回房便睡下了。
次 日府中無事,只有兩三個還沒等放榜便趕著來拜同年的,賈璉將人見了也就罷了;第三日,才聽說許玉珩出了考場病倒的消息,賈璉本要去探望,但賈母唯恐他又跟 上會子一樣「跟著癩頭和尚、跛足道士」走了,不肯放他去,只得留在府中,打發趙天梁、趙天棟去探望,待聽許玉珩並無大礙,才放寬了心。
一連過了幾日,終於到了放榜那一日,一大早天不亮金彩、林之孝便帶著幾個小的去看榜;鴛鴦、趙嬤嬤興頭著先叫人將賞銀用大紅的荷包包好準備著;賈赦、賈政、賈珠、王夫人一大早都聚在賈母房中等消息。
便連迎春、寶玉、探春、湘雲、賈環也都不去上課了,都隨著元春等在榮慶堂中。
賈璉自然也被留在榮慶堂里,坐在賈珠手邊,拿著手去描摹自己的眉毛,見他身邊寶玉看他,便笑道:「寶玉的四書五經讀得怎樣了?」
寶玉尚未開口,賈政先捋著鬍子得意道:「他天生就有慧根,嚴先生說他是一點就透。除了愛看雜書,並沒什麼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