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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李守中果然一聽說許之安也攪合到這事裡,因想許之安素來對後生親切,在許之安看來可稱讚的,就必定有些好處,只是少不得訓斥幾人道:「正經地讀書才好,沒事折騰那無關緊要的東西去!」
李守中訓話的時候眾人只管先答應著,隨後又慫恿他寫一篇詳述標點如何適用於學藝不精之人並啟蒙蒙童的序跋。
李守中先不肯,奈何一群青年死皮賴臉地一再懇請,只得匆匆地寫下一二百夾雜著標點的序跋,交給許玉珩與那本《尉繚子》一同印出來。
許玉珩得了這序跋,連連對李守中道謝,呼啦啦地帶著黎碧舟、袁靖風、許玉瑒就又去了。
李守中哭笑不得,但既然已經寫下了序跋,也不再似早先那般故作清高地貶低標點,拿著古人的詩詞歌賦練了練手,隨後很有些自得地將自己改過的《清明》拿給賈璉、馮紫英、李誠、李謹看。
眾人看了,自然要夸李守中才高八斗。
☆、第67章 慾海情天
眼看進了十一月下旬,許之安的詩集、李守中的序跋都印了出來,賈珠身子這才能移動。
賈政、王夫人立時打發人來接,賈璉便辭了李家四人,先將賈珠送入鋪著層層褥墊的馬車中,又請李紈上了翠幄轎子,便騎馬在前面領著他們夫婦二人回去,待到了賈政一房的油黑大門前,望見宗里幾個年輕子弟過來迎接。
下了馬後,賈璉開口問:「這幾日,那邊的可又來找麻煩了?」
賈 芸沖東邊呸了一聲,笑道:「他們倒是想呢,只是那邊大太太的喪事辦得太大,銀子流水一樣花了出去。那麼大的陣仗排場,操辦的時候是夠熱鬧的,可事情了了, 一算帳,就有人心疼胃疼了。如今珍大叔為了銀子焦頭爛額的,前兒個興頭著要出其不意抄了賴二家,誰知有人給賴二通風報信,賴二又躲到城外道觀。珍大叔氣得 咬牙切齒,又拿他沒法子,正關了門在家裡審是誰通風報信的呢。」
「又是哪個吃裡扒外報得信?」賈璉一面向里走,一面向東邊看去。
賈 芸等小子趕緊跟著進來,七嘴八舌地道:「還能是哪個?蓉哥兒唄。蓉哥兒先前從賴二手上前前後後得了不少銀子,況且珍大叔抄了賴二,得了的銀子也不會由著蓉 哥兒使,這麼著,蓉哥兒還不如將這話賣給賴二,總比在珍大叔手上撈得多。只珍大叔不知道這事,還疑心是哪個跟賴二交好的奴才通風報信呢。如今敬老爺捎話來 說賴二一家幾代為寧國府賣力,如今發恩叫他們一家自贖。免得京城裡有人造謠生事,說他們寧國府眼皮子淺,成日裡只盯著奴才家的銀子看。」
賈 璉腳步一頓,對賈敬此舉哭笑不得,冷笑道:「真正有功勞的焦大沒人理睬,倒將個只會阿諛奉承的主當成了有功之人。這會子還有閒情嘲笑我?」搖頭冷笑之後, 又對賈芸道:「盯著瞧,若再有什麼新聞,就來說給我聽。」又叫人拿著四五張大氈毯擋著風,慢慢地攙扶著賈珠進了轎子裡,又叫人將轎子一徑地抬向後院。
三層儀門外,賈芸幾個自覺地停住腳步,弱不勝衣的李紈也扶著丫鬟從轎子裡出來。賈璉依舊在前面領著,直接叫人抬著賈珠進了他們夫婦二人的小院。
只見這小院當真是「小巧玲瓏」,儼然是昔日花園裡一處賞花樓圍出來的,寬敞的卷棚下尚留有石桌棋盤,進了樓下雕花遊廊下,就見滿頭銀髮的賈母被珍珠、琥珀攙扶著翹首以盼,賈赦拄著拐杖、賈政眯著眼睛俱都是焦急模樣。
王夫人蠟黃著臉穿著一身黃櫨色衣裳,看也不看上前討好她的李紈一眼,三兩步走到轎子邊,掀了轎簾,一句話不說先掉下眼淚來,又催著人抬著軟轎子送賈珠回房。
這棟小樓上下各是三間,上面三間不知留作何用,下面三間裡,李紈與賈珠住在東間,這東間裡還擺著李紈出門前做下的針線、放著賈珠攤開沒看完的書本子。
賈珠才在床上躺下,屋子裡立時響起一陣抽泣、哽咽聲。
賈母邊落淚邊罵道:「你這糊塗鬼,好歹看在我一把年紀的份上,也不該這樣作踐自己。」眼中利芒衝著李紈閃過。
王夫人嘴上並不罵賈珠,但賈珠因這場病丟了好不容易從賈璉那得來的官,她心裡如何能不恨李紈?抽噎著不肯叫李紈挨近床邊,「老太太,太醫來了,叫太醫給珠兒瞧瞧吧。」
賈母含淚點頭,與眾人同去西間裡等著聽太醫如何說。
賈 璉立在賈赦身邊同去西間,藉此時機將賈政的妾室趙姨娘、周姨娘雙雙瞅了一眼,見這兩個姨娘論起美貌來不相上下,俱都是膚白貌美、盤靚條順的美人,只是在氣 質上,那周姨娘老實得太過,中規中矩的了無滋味;趙姨娘雖俗但滿身的煙火氣,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不知道在算計什麼。
略等了一盞茶功夫,賈政拿了賈珠的藥方子過來,賈母略瞅了一眼,點了點頭。
「珠兒怎樣了?」王夫人趕緊問。
賈政有些灰心喪氣地道:「左右不過是靜養罷了。」
王 夫人握著帕子擦了擦眼角,暗暗地給賈政遞眼色,叫賈政跟賈赦、賈璉說話,等了半日,不見賈政開口,便自己勉為其難地道:「璉兒,早先說了要拿著分家換珠兒 的官,如今珠兒不做官了,公中那些,是不是該分給我們一些。旁的不說,你元春大姐姐、寶玉兄弟的嫁妝、聘禮,公中是不是該出些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