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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正慚愧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又聽見馬蹄聲,遠遠地瞥見個胡競枝的身影,就忙隨著王夫人鑽進馬車中。
「太太這是做什麼?」寶玉忙問道。
王 夫人冷笑著說:「你們男人被一點子小事就消磨了意志,我們女人可跟你們不一樣。你道湘雲改嫁個潑皮就吃虧了?她若不是知道那潑皮要做了長安縣守備,她還 肯?如今你們父子兩個只管死氣沉沉地消磨日子,其他的事,都交給我吧。」三言兩語說得寶玉辯駁不得,才攆著寶玉跟她一同上了馬車。
這邊馬車才走,胡競枝就追了過來,胡競枝疑惑地向方才停在此處的馬車望了一眼,待要去追,偏生放在腳蹬子上的腳又不動彈。
「就 叫她走吧,遠遠地走了,也免得給他惹是生非。」胡競枝在心裡想著,便又掉轉馬頭,心裡還有些捨不得孩子,遲疑地想若是能下孩子給他留個後,也算是好的。但 雖捨不得,到底也沒去追,只是又迅速地向城裡趕,進了城,就與城外時那遲疑不定的模樣決然不同了,只見他面上帶著淺笑,就不遲不緩地向神武將軍府上,到了 那門上,就向門前小廝打聽:「柳二爺可在府上?」
府上人回說道:「柳二爺去榮國府探望林姑娘去了。」
「不知柳二爺什麼時候回來?」
府上人看他相貌儒雅,也不敢小覷了他,就回說:「柳二爺還要去林老爺的衣冠冢前祭拜,怕是天黑了才能回來。」
「多謝這位小哥。」胡競枝笑著說,仔細想了想,只覺柳湘蓮會從東門上回來,於是就騎馬在東門內百里的茶樓上等著,果然見華燈初上時,柳湘蓮一身白衣騎馬回來了,忙從樓上探出頭來喊:「柳兄弟?」
柳湘蓮狐疑地抬頭,望見是先前與胡競存在一起的胡競枝,於是下了馬,望見胡競枝下樓迎了上來,就笑道:「這樣晚了,胡大哥還沒家去?」
胡競枝搖了搖頭,笑道:「有幾個布衣朋友住在這東城門內,方才與他們坐在一起說話呢。」
「胡大哥果然與眾不同,若是旁人,定是不屑與昔日貧賤朋友來往呢。今日遲了,改日再與胡大哥吃酒。」柳湘蓮說著話,就要上馬走。
胡競枝忙攔住他,悄聲道:「有賈家大姑娘的事說給你聽呢。」
柳湘蓮一聽是迎春的事,登時站住腳,回頭笑說道:「不知胡大哥說的哪一樣事?」
胡競枝開口道:「你可知道,忠順王爺早疑心璉二哥了?」
「他的事,與我不相干。」柳湘蓮冷嗤一聲,便要走。
胡競枝伸手抓住柳湘蓮的臂膀,心說他心裡跟明鏡一樣,柳湘蓮還在他面前裝模作樣,於是說道:「璉二哥跟你不相干,難道迎春大姑娘也跟你不相干?據說你的劍,可是在人家手上呢。」
「你這話什麼意思?」柳湘蓮回頭問。
胡競枝笑道:「不過是提醒你一聲,忠順王爺為徹底降服住璉二哥,早已經動了親自給迎春大姑娘挑選夫婿的念頭,只是前頭那位不大走運,走在牆角邊就被罐子砸死了罷了。」
「你跟我說,又是什麼意思?」柳湘蓮抱住臂膀。
胡競枝坦然笑道:「話說到這份上,你還裝糊塗,那我也沒得說了。只可憐那位迎春大姑娘了。」說罷,抬腳就向茶樓上去。
柳湘蓮在外飄蕩許久,看他這架勢,哪裡不知他在故弄玄虛,暗道他就瞧瞧胡競枝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於是出聲道:「胡大哥且慢!」待喊住了胡競枝,就問:「王爺給大姑娘看的是誰家哥兒?」
「可不就是王府門下義子中的一個。」
柳湘蓮聽了,假意怒道:「豈有此理!你說到底是哪個,我就看他有沒有那個命!」
胡競枝忙噓了一聲,又對柳湘蓮說:「如今我有個法子,可叫柳兄弟跟大姑娘有情人終成眷屬,就不知柳兄弟肯不肯?」
「什麼法子?」
「柳兄弟不如隨著我,去跟忠順王爺請安,說兩句好話,叫王爺成全。」
「去忠順王府?」柳湘蓮猛然抬高腔調,不屑地一笑,便翻身上了馬騎馬向神武將軍府上去。
胡競枝背著手暗道那柳湘蓮定然要送信去與賈璉,他們兩個八成又要在忠順王爺跟前唱一出雙簧戲然後順水推舟將這親事辦下來,搖頭望著天嘆了口氣,就也騎馬向家去,進了家門,望見胡氏正坐在房中對著油燈補衣裳,就說道:「衣裳都破成那樣,還留著做什麼?」
胡氏笑說道:「爺為買下那院子還欠了不少重利債,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待望見胡競枝在她對面坐下後,就又說:「爺何必非要買那屋子?據說搜出來扎了針的小人,陰森森的,怪嚇人的。」
「你懂個什麼?那院子雖小了點,但要緊的是在寧榮大街上,只要往那院子一住,旁人問起家在哪裡,只管說在榮國府那。」胡競枝沉吟著說。
原配見他打了個哈欠,忙去廚房端來熱水,又聽胡競枝要她買丫頭,就問:「向哪裡買丫頭去?」
胡競枝說道:「就是賈二老爺那發賣的丫頭,能買下幾個,就買下幾個。」一脫靴子,見裡頭襪子破了,就一聲不吭地將襪子脫下來叫胡氏拿去補,洗了就上床躺著去了。
次日一早,趕在忠順王府開門前,胡競枝就等在王府大門外,待大門開了,就報上姓名,待聽說忠順王爺有請,就急趕著向內去,到了退步中,見忠順王爺正穿官袍,就笑道:「王爺穿蟒袍比穿道袍要神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