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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紹祖聞言,暗道自己昔日只跟那些爺們來往,並未留意這些,如今見的是心思細膩的女子,自然跟昔日不同了,忙說道:「還請大娘指點,該如何行事,才能見上薛大奶奶一面。」說話間,又令人暖了酒,送上六樣下酒菜來。
朱 大娘用袖子遮住嘴,喝了一杯暖酒,就對孫紹祖說:「孫指揮下次別穿得太顯眼,就穿些平常衣裳,別帶那麼些小廝,也別像先前給別家送禮一樣左一個錦盒有一個 錦盒的。薛家是買賣人家,什麼好東西沒有?就送了真金白銀去。且,」鑲嵌在豐滿臉頰上的一雙眼睛將孫紹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孫指揮長得貴氣非凡,賈家大 姑娘只當孫指揮是個王公子弟——說來,這又有一番緣故。卻原來,賈家大姑娘原有一樁就隔了一層窗戶紙的親事,偏生賈家二老爺家的姑娘在她相親那一日,撞上 了五皇子,壞了她的親事。是以,賈家大姑娘賭了一口氣,一定也要尋個王公子弟,好將賈家二老爺的姑娘比下去。」
孫紹祖忙說道:「我又不是王公子弟,這如何是好?」
朱大娘笑說道:「孫指揮糊塗了,你這樣好的人品相貌,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先放出餌料,等賈家大姑娘上鉤了,就算不是王公子弟,孫指揮要甩開賈家大姑娘也不能呢。」
孫 紹祖往肚子裡灌著酒水,暗道朱大娘這話再有道理不過了,且那賈大姑娘雖絕色,但瞧著是個徒有其表的草包一個,倘若要騙得她上鉤,卻也不難,於是對朱大娘抱 怨說:「話雖如此,但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對付那賈大姑娘容易,可那薛大奶奶聽著就是個又精明又厲害的人物。」
朱大娘不屑地嗤了一聲,「孫指揮糊塗啦!俗話說商人重利,你多使些銀錢出去——別弄那些花里胡哨的綢子緞子,人家不缺這個!管保叫那薛大奶奶連皇上都不見,專等著你登門呢。」
孫紹祖在心裡掐算著打點薛家門子就費了二三十兩,若要見薛大奶奶需花多少銀子,一時拿不準,就試探地問朱大娘:「大娘是常在他們那樣的人家走動的,您瞧著,要打點薛大奶奶,需要多少銀子?」
朱大娘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兩?」
朱大娘將嘴一撇,將手又向孫紹祖面前遞去,「孫指揮別嫌老身話說得難聽,賈家、薛家兩家,門縫裡掃一掃,都未必比孫指揮的家當少。孫指揮要是送上五百兩去薛家丟人現眼,老身也沒臉在薛家說你一句好話了。」
孫紹祖漲紅了臉,一邊驚訝賈、薛兩家豪富,一邊心口淌血一樣地說:「五千兩?」
朱大娘聽孫紹祖聲音飄忽,就冷笑道:「五千兩就心口疼?孫指揮叫個人去薛家門口瞧著去,瞧瞧人家只京城裡的鋪子每日就送多少銀子回府上,更別提人家那大江南北大小三千間鋪子、來來往往上百艘出海的貨船!」說著話,站起來,斜睨了孫紹祖一眼,便轉身向外去。
孫紹祖唯恐朱大娘嘴碎,去薛家裡將他今日行狀說出,忙陪著笑臉,再三請朱大娘坐下,又站在桌子邊,親自給她倒酒,見朱大娘撇著嘴勉為其難地吃酒,心說待事成之後,看他如何處置這不知斤兩的碎嘴婆子。
「五千兩,管保能見到薛大奶奶?」
朱 大娘拿著帕子將嘴上油花擦掉,捏著筷子對孫紹祖說:「別怪我沒提醒孫指揮,五千兩隻是個頭,沒花上三兩萬,薛大奶奶不肯動身呢——求到她跟前請她給賈家姑 娘做媒的人,沒有十幾個,老身這人頭就算是孫指揮的。薛大奶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都有銀子流水一樣地淌進她家門,銀子不夠,她肯紆尊降貴地跑腿?」
「……薛大奶奶的話,在賈提督那可管用?」
朱大娘冷笑著說:「我在薛家說話的時候,就見幾個賈家人過來抬走銀子呢。我瞧著奇怪,薛大奶奶就說,因在江浙一帶做買賣,要求到賈家的親家頭上,是以薛、賈兩家就乾脆合起伙做買賣,薛家的生意,其實有一半都是賈家的呢。」
孫 紹祖聽得熱淚盈眶,越發對那又美貌又頭腦簡單的賈大姑娘志在必得,忙說道:「大娘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等事成了,一定重重地謝謝大娘。」忙叫人將兩匹上 等的綢緞拿出來送給朱大娘,又起身親自送了她幾步,又吩咐家丁說:「到傍晚的時候仔細去薛家門外瞧一瞧,看看薛傢伙計是不是到晚上往家裡送銀子。」說完, 因吃多了酒水,便回房酣睡起來。
次日一早,孫紹祖睜開眼,就見家丁眉飛色舞地說:「大爺,你沒瞧見,到了傍晚,薛家可熱鬧呢,都是叫七八個拿了棍棒的夥計押著車進薛家呢。」
「薛家的生意,其實有一半都是賈家的呢。」孫紹祖腦海里浮現出朱大娘說得那句話,忙吩咐管家說:「現提了五千兩,拿了拜帖送上紫薇舍人府上。」
管家等人恨不得立時跟賈家成了親家,也不勸,立時就提了銀子送上薛家。
這五千兩送出去,便石沉大海,連個消息也沒傳出。
孫紹祖疑心是銀子少了,想起朱大娘所說,咬咬牙,又送出去五千兩,心道若還沒消息,他便破著鬧到薛家將銀子討回來。
這 五千兩送出去,直到三日後,薛家才有個小廝來說:「明兒個我們奶奶從忠順王府出來後,要去自家綢緞鋪子裡坐上一盞茶功夫,孫指揮請到明日未時三刻到我家鼓 樓大街上的綢緞鋪子裡等著。莫要早到,免得我們奶奶於心不安,也莫要遲到,奶奶事多人忙,只在鋪子裡坐一盞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