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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春也道:「待我回去了,便督促這個懶人將帖子寫了。你們快去吧,若遲了,我們的罪過可就大了。」說罷,領著探春一徑地向前去,回頭看不見許青珩、迎春了, 才對探春道:「三妹妹回去就將帖子寫了吧,她們那個會聽起來當真正經得很,與別人家借著做針線聚在一起玩鬧的迥然不同。
探春只得又答應了,人才到門前,還不等人打起氈布帘子,裡頭做了一樣小子裝扮的寶玉、湘雲兩個先竄出來了。
「三妹妹,快隨我們去前頭看璉愛哥哥收年例去。」史湘雲盤了一頭的小辮子,穿著寶玉的袍子、靴子,雖比探春還小一些,但也學了寶玉喊妹妹。
賈寶玉更是急不可耐,連連頓腳道:「快走、快走!」
探春稍稍猶豫了一下,被湘雲、寶玉兩個一拉,就也向前頭跑去,一路聽著奶娘們喊「小祖宗慢一些」,就出了榮慶堂垂花門,直接從後門進了警幻齋,三人氣喘吁吁地又出了西邊角門,果然望見外頭鬧哄哄的,各處的管事領著下人清點各色租子數目。
年紀略大一些的侍女在警幻齋門廳里張望不肯出來,只有年紀大的奶娘並幾個也極小的小丫鬟興趣盎然地跟著出門來看。
外頭的管事見裡頭的小姐小爺出來了,忙對奶奶道:「怎領了寶二爺、姑娘們出來?這邊亂鬨鬨,若碰到了該怎麼著?」
奶娘委屈道:「我們哪裡看得住這三個祖宗?」
林之孝見了,忙對一干小廝道:「快將孝敬哥兒、姐兒的玩意兒送老祖宗院子裡去,叫奶娘領了哥兒姐兒回去。」
「林大叔,數目都沒清點呢,一時離了眼前,若是數目對不上,我們不好對上頭交代。」曹志堅捧著帳冊,連連道:「偏南北兩地的莊子趕著一日進府,兩邊的東西弄混了也不好。」
林之孝聽了,略一思量,就叫人領著寶玉、湘雲、探春去賈璉外書房院子裡去。
探 春見寶玉、湘雲兩個不等奶娘說就沖那邊跑去,稍稍猶豫,便也去了,進到那外書房,只見門邊對峙的兩間門房裡都有熱氣湧出,掀了帘子去看,見裡頭竟是為了養 茶花將爐火燒得極旺盛,再聽廊下鳥雀叫聲,又見抄手遊廊里擺滿了活雞活鴨活兔,瞧見寶玉、湘雲兩個不見外地沖書房正屋去,因想瞧瞧賈璉書房是什麼樣,就也 緊跟著進去,只見進去後,明間裡就是賈芸、賈藻十幾個子弟坐在高桌高凳上捏著筆桿子算帳。
賈芸等見了他們來,少不得起身喊了叔叔、姑姑。
探春難得見到這麼多大侄子,從容地笑了笑,又向北邊屋子去,見寶玉、湘雲兩個去玩南北兩地莊頭帶來的南北兩地的小玩意,跟賈璉問了好,也向一匣子惠山泥人走去,手上看著那栩栩如生的泥人,耳朵里仔細留意賈璉跟莊頭說話。
只見那從北邊來的莊頭烏進順道:「璉二爺是不知道,十年河東昔年河西,賴二一家如今慘著呢。」
賈璉道:「他帶來萬貫家私出去,能有什麼慘的?」
烏進順唏噓道:「有個萬貫家私又有什麼用?他得罪了珍大爺,珍大爺能叫他出去逍遙自在了?他只當南邊珍大爺有人,就往北邊去,誰知到了北邊珍大爺輕輕地拿了一個罪名,就將他一家下了大獄。如今他從京都帶出去的家私,被我兄弟充作年例租子帶了回來。」
賈璉搖頭道:「敬老爺越老越糊塗了,早先由著珍大哥,還不要緊,如今珍大哥這可是謀財害命呢。將來算起來,有他的苦頭吃了。」似賴二這種人,也只有賈珍當真垮了,才有他得意的時候,不然就是自找苦吃。
探春拿著泥捏的仕女聽得心驚肉跳,昔日只覺賈璉分宗沒道理得很,畢竟人多才能力量大;如今看來,卻是君子明哲保身的大道理,裝作去看手上泥人的穿著打扮,又側耳去聽,果然這事沒完,烏進順就又提起一事。
只見烏進順滿臉好奇地問賈璉:「東府蓉哥兒可是要娶妻了?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賈璉怔住,就揚聲問外頭:「芸兒,東府蓉哥兒要娶妻了嗎?」
賈芸連忙垂手進來道:「並不知道這事。」說完,思量一番,只說:「東府那邊忙著叫人扎紅燈籠,先前我們只說他們府上還有孝就敢這樣張揚著過年,卻也沒往蓉哥兒的親事上想。」
烏進順忙道:「可不就是要成親了嗎?珍大爺早打發人送信給我兄弟烏進孝,叫他拿著要送來的銀子順路多買些鹿舌、鹿筋、熊掌、獐子帶回來,我兄弟也說八成是東府辦喜事要用的。」
賈璉摩挲著下巴玩笑道:「你該將咱們的東西高價賣給你兄弟,這樣你們路上省事,我見了真金白銀也開懷。」
「實不相瞞,小的想起二爺早先說過要減了一些大肉,就斗膽賣了一半呢。不然今年進上來的銀子哪裡有那麼多。」烏進順壓低聲音笑說。
「好精明的人,正該這麼著。隔壁娶妻咱們這邊好歹是鄰居,也要打聽打聽娶的是誰才好送禮。芸兒,沒事打聽打聽去。」
「哎。」
探春聽到這,不免去偷看賈璉,見賈璉聽了不惱反而稱讚烏進順腦筋靈活,只覺這才是持家的法子,他們家人口原就不多,要那麼些大魚大肉,也是便宜了下頭的「爺爺奶奶」;還有那東府,賈敬之妻的孝期還沒過,竟然已經在準備喜事了,也不怕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