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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天梁豈會不知賈璉急趕著來見林如海定有要事要辦,聽他這樣說,就嬉笑道:「二爺若說自己個跟著個二八年華的大姑娘跑了還有人信,如今說跟著個和尚道士跑了,誰信?」
「難道二爺我就不能看破紅塵一回?」
趙天梁仗著是賈璉奶兄,賈璉又頗敬重他,依舊嬉笑道:「二爺是個俗人,『看破紅塵』四個字都叫二爺看破了,還有什麼好看破的?」
☆、第79章 結下樑子
賈璉指著趙天梁笑了笑,又打發趙天棟拿著他的一封信回京去見許之安,果然第二日霧氣繚繞中,趙天棟先一身濕噠噠霧水地回來。
賈璉看了許之安的帖子,見許之安字裡行間不但不以為他魯莽還又指點他如何小心行事,頓覺那黎老太爺興許比許老太爺更好打交道也未可知,於是叮囑趙天梁立時趕向京都後,便帶著曹志堅、曹志成、曹志銳三兄弟冒著霧氣出了莊子,一路向金陵趕去。
初夏時節,氣候宜人。
賈璉一行人緊趕慢趕便趕到了金陵城中,只見初夏的金陵繁華不已,十里秦淮上笙簫不斷,暑氣將秦淮河中的脂粉香氣蒸騰出來,整個金陵城都氤氳在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甜香之中。因此行隱秘得很,唯恐多生事端,幾人直接去了兩江總督府。
因在總督府的門子要好,賈璉一身布衣到了門上只說要見門子霍成,於是總督府門上小廝便立時去請了霍成來。
霍成乍然見了賈璉,又驚又喜下便領著他向總督府前衙說話,待聽賈璉說要見黎芮,便又打發人去通稟。
須臾,便有人從後院出來,領著賈璉進了黎芮內書房中。
賈 璉來過這內書房兩遭,也算是熟門熟路了,不料進了這內書房院子,卻是嚇了一跳,卻原來在院子中便望見了依舊捧著棋譜從內書房裡出來的黎婉婷,只見黎婉婷依 舊是將如雲綠鬢盡數堆在腦後,發間只用兩股猩紅頭繩點綴,身上也還是一件顏色極正沒鑲邊也沒刺繡的石榴紅衣裙,一身衣著打扮,絢爛之極,偏又清冷之至。
雖打扮還與早先一樣,但整個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不曾開口,形容中的落寞便令人已然戚戚焉。
「見過婉婷姐姐。」賈璉謙和地道。
黎婉婷行了個萬福,不像上會子那樣驚詫之餘便要迴避,好似對諸多事已然無動於衷一般,抱著棋譜開口問:「你從神京而來,可知道玉珩表哥還好嗎?」
「三哥很好。」至少賈璉出京時,許玉珩成日裡忙著與國子監里的翹楚在艷情書本上你爭我搶地十分逍遙自在。
黎婉婷似乎要嘆氣又似乎是一口氣嘆不出來,略低了頭向前走兩步,又回頭道:「我怕是熬不過九月了,你回去了,只管告訴表哥,我死不死,跟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賈璉一怔,納悶黎婉婷心愿達成,怎地還會發此悲聲?少不得勸說道:「九月里就是婉婷姐姐與三哥的大喜之日,婉婷姐姐為何說這喪氣話?」眼睛瞥見黎婉婷瘦削後,一雙玉手越發如玉般瑩透,仿佛能叫人覺察到那手上的寒意。
黎婉婷輕笑道:「你與青珩妹妹定親,你可覺得不好?」
賈璉聽這話,自然要搖頭,越發不解黎婉婷這怎麼了?若說黎婉婷移情別戀了,看模樣又不像。
「有道是情深不壽,果然我不是長壽的人。我也願像你們這般,也學了你們兩日,偏偏學得不像。」
「咳咳!」內書房窗子後傳來一陣用力的咳嗽聲。
黎婉婷聽了,便也不再多跟賈璉說話,扶著丫鬟的手便也去了。
賈 璉終於琢磨出黎婉婷這話的意思了,明白她是不但要嫁給許玉珩還想與許玉珩兩情相悅,如今雖與許玉珩訂了親,但又因在心裡明白許玉珩並非真心想娶她而顧影自 憐,繼而灰了心。雖想明白了,但對黎婉婷這般為情而生的女子,很有些不敢苟同,便只是一嘆,便趕緊進了書房,在東間裡望見對著殘局的黎芮憂心忡忡地很,忙 道:「大人放寬心吧,婉婷姐姐只是說一說。」
黎芮望見賈璉穿著一件藍布袍子,雖不如穿錦繡時襯得風流倜儻,但顯得越發沉穩,只覺 當初若賈家二房來尋釁時,將計就計地把黎婉婷許給賈璉興許如今黎婉婷還好過一些。黎芮無奈地搖了搖頭,「都怪我寵壞了她,她是心中別無牽掛,才會一顆心都 放在玉珩身上,偏玉珩也是個倔強的性子。」
「三哥雖看似嘴上不饒人,但宅心仁厚,未必……」
「婉婷若只求個仁義的郎君倒也罷了,偏這節骨眼上,玉珩又跟個自由陪在他身邊的丫鬟論起情來!如此,婉婷越發鑽了牛角尖了!」黎芮蹙著眉頭道。
賈璉見黎芮是當真擔心女兒太過,竟然將「家醜」外揚了,趕緊道:「金陵與京都隔著千山萬水,興許是訛傳也未必。」況且黎芮自己也有妾室,此時如何又嫌棄起許玉珩來?
黎 芮嘆道:「哪裡是訛傳?因要成親了,許家裡要將不老實的丫鬟先收拾出去,偏玉珩要留下一個打小伺候他、很有些情意的婢女。這原算不得什麼事,畢竟人非草 木,豈能無情?強叫他打發了人,反倒鐵石心腸了。奈何婉婷自己想不通,非要與個婢女計較,只說玉珩並非無情,只是情給了別人。你說她,何苦跟個丫鬟過不 去?待進了門,看那丫鬟好,便抬舉她,若不好,便打發出去就是了!何苦一個千金小姐跟個丫鬟爭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