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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賈璉素來就有善解人意的名,又是眾人眼中勢必會敬重妻子的主,於是嬤嬤們便也不覺許青珩受了委屈。
略等了一等,待許青珩用過早飯,漱口後,便有鴛鴦笑盈盈地捧著一疊帳冊進來,款款地充許青珩一拜後,恭敬地將帳冊放下,隨後笑道:「奶奶,家裡上下都等著來給奶奶磕頭呢,奶奶這會子是要歇著,還是要賞臉見上一見?」
許青珩依舊坐在窗邊,並不看帳冊,只將手按在上頭,不見賈璉跟著鴛鴦回來,就問道:「二爺呢?他如何說?」
「據 說忠順王府一早也請太醫,二爺去瞧瞧是不是忠順王爺身體有恙去了。這會子二爺不在,一切但憑奶奶做主。」鴛鴦疊著手立著,因她已經聽說外帳並未交到許青珩 手上,是以這會子望見許青珩摩挲帳冊,不免提心弔膽起來,唯恐許青珩心裡不忿發作到她身上,許久瞧見許青珩臉色如常,才鬆了一口氣,暗嘆到底是許家教養 好,倘若換了一個爭強好勝的當家奶奶,那奶奶不沖賈璉發作,也要在他們這些下人身上撒氣了。
「奶奶,據我說,合該等回門之後再見。」王嬤嬤笑眯眯地道,因賈璉並無房裡人,又早知鴛鴦身份不同於尋常僕婦,便令婢女溫嵐挑了個上等的荷包打賞給鴛鴦。
待鴛鴦磕頭接了荷包退出去後,王嬤嬤瞧著左右沒人,才望著許青珩道:「奶奶,依著規矩,等著二爺回來了一起見才好。」
許青珩笑了一笑,哪裡不知王嬤嬤是巴望著有賈璉給她撐腰,拿了帳冊略翻了一翻,見上面不過是記載著家中主僕每日月例米糧等瑣事的帳目,一時間覺得昔日所學無用武之地便將帳冊放開。
「奶奶不仔細瞧瞧?倘或瞧出什麼差錯來,等見那些主事的管事管事媳婦,也好說出來服眾,免得叫他們以為奶奶腹中全是草莽,對家中內外的事一竅不通。」李嬤嬤上前兩步,雖蒼老卻又矍鑠地重新將放在茶几上的帳冊遞到許青珩手上,儼然是對許青珩的才學篤信不疑。
許青珩眼瞅著兩位老嬤嬤並婢女個個眼巴巴地看著她手中的帳冊,哪裡不知眾人都以為這帳冊里記載著賈家傳說中動輒上萬兩銀子的進進出出,於是便對嬤嬤道:「不過是些零零碎碎的花銷,哪裡值得仔細看?」
王嬤嬤聽了不信,湊近一些,笑道:「賈家這樣的人家,哪怕如今跟其他人家來往不多,三節兩壽的,這其中的往來,也不至於零碎嘍。」
「那禮尚往來的事項,自有老例子擺著,外頭置辦了,依著老例拿了帖子送去就是,也犯不著交到我手上。」許青珩道。
王嬤嬤因許青珩說得模稜兩可,於是面上露出遲疑。
李嬤嬤稍稍一怔後,衝著許青珩拱手作揖道:「恭喜奶奶做了管家奶奶,以後奶奶管著一家的進項花銷,可不比當初做姑娘時輕快。」
溫嵐、五兒、六兒幾個見李嬤嬤作揖,便也笑嘻嘻地滿口喊著管家奶奶。
許 青珩唯恐眾人不知情惹出事來,忙道:「快別那樣喊,仔細叫人笑話。他們家裡,上有老祖母,下有嬸子,還有管事多年的小姑子在。依著二爺的意思,是且叫我管 著內宅的胭脂脂粉四季衣裳這些分例,但過一二年,叫人看出我的能耐,再將外頭的莊子鋪子交到我手上。」為顯得自己心甘情願,面上神色越發平靜。
陪嫁來的嬤嬤奶娘乃至婢女吃了一驚,眾人皆以為以許青珩的家世並賈璉素來的品行,許青珩應當是一入門便要做叱吒風雲的管家奶奶,這會子見落到許青珩手上的不過是些瑣碎之事,個個詫異之餘,又頗有些不平。
「奶奶,二爺在賈家積威甚深,大小的事,據說都由他做主,只要二爺一句話,旁人沒有敢不服的。」奶娘鍾氏素來不肯先於兩位老嬤嬤說話,這會子望見嬤嬤們俱不開口,便先說了一句。
許青珩輕笑道:「二爺不能總留在家中,難不成要總靠著他的威風服眾?」
「……每月開銷的銀子,可有數目?」遲疑了許久,王嬤嬤開口問道。
許青珩抿了抿嘴,點了點頭,因不敢將賈璉的計劃出京的事告訴旁人,於是也不多贅言。
「竟是一點奶奶做主的銀子也沒有?事事都要依著帳冊?」鍾氏吃了一驚。
許青珩點了點頭,笑道:「這樣正好,嬤嬤媽媽們原說我出閣的年紀太小,如今差事輕巧得很,只管照本宣科,空下大好時光日日尋迎春、湘雲幾個丫頭胡鬧去。」
秦 氏待要開口,便見李、王二人齊齊給她遞眼色,於是只得隱忍地住口,心說到底是璉二爺技高一籌,竟能叫她們姑娘那樣死心塌地,如此這般,下人們磕頭時有沒有 賈璉陪著,倒也沒甚差別,左右眾人眼瞅著許青珩只管後宅脂粉月例等事摸不著要緊的進出銀子,大底也要疑心他們新婚夫婦面和心不合了。
「我們且退下吧,老太太開恩,叮囑說叫奶奶好好歇一歇呢,溫嵐且服侍奶奶睡下吧。」李嬤嬤笑道。
「哎。」
許青珩點了點頭,只聽一陣綾羅悉悉索索聲,待眾人都退出去了,略探著身子立在窗邊,依稀聽見一聲輕微的碎言碎語,雖不曾聽清,但料想當是陪嫁們在失望地議論她手上沒有多餘錢權的事。
「奶奶,寬衣歇一會子吧。」溫嵐小心翼翼地道,見許青珩在聽外頭的動靜,便又柔聲道:「奶奶,大傢伙都只當以二爺在家裡的派頭、跟大爺的交情,還有奶奶的才幹,一進門奶奶就要扛起管家理事的擔子,畢竟老太太早不管事,家裡又沒個正經太太,是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