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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媽待王熙鳳有了身子後,就一直猶豫著如何旁敲側擊給薛蟠添個人,誰知不等她開口王熙鳳竟然先提了,此時更萬沒想到薛蟠竟瞧上了平兒,也不說一聲就猴急地占了平兒;平兒也是恬不知恥地就答應了;安兒更是沒臉沒皮地,為了這麼一樁事竟然到正養胎的王熙鳳跟前哭鬧。
「你是個好孩子,蟠兒、平兒兩個太不像話了!」薛姨媽氣道,只是雖氣,又莫名地安了心,原本還當薛蟠被王熙鳳拿捏住,如今瞧著王熙鳳也有拿捏不住薛蟠的地方。
王熙鳳苦笑道:「是我沒用,原以為大爺喜歡的是安兒,誰知又是平兒。大爺定是氣我自作主張呢。只是事已至此,還請媽吩咐該如何處置?是不是要兩個都給大爺留下?」
薛 姨媽嘴唇動了動,思忖著安兒太過放肆,竟然敢為了這種事到王熙鳳跟前哭委屈;平兒也是,看她平日不吭不聲的,竟然有膽子勾引薛蟠——只是薛蟠必定是十分喜 歡平兒才敢在成親後頭會子逆了王熙鳳的意思辦事,若將平兒打發了,薛蟠那魯直的性子鬧起來,家裡雞飛狗跳的還不算,若是氣到了王熙鳳那就了不得了。
思 忖一番,薛姨媽握著王熙鳳的手,忙說:「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那平兒也很不像話,只是事已至此,只能如了蟠兒的願了。有了你跟平兒兩個,他一準不出去胡鬧 了。那安兒不知天高地厚不分輕重地鬧到你跟前,再留不得她了,只是她是你的人,要如何處置,自然由著你發落;那平兒,」一時為難地頓住,半天道,「我只裝 作不知道了。」
薛姨媽的意思是睜一隻眼閉一眼,由著平兒沒個名分地做了薛蟠的房裡人。
王熙鳳今次來,就 是為了名正言順打發安兒順便叫平兒不能明公正道地做妾,聽薛姨媽說了,嘴上埋怨兩句薛蟠平兒瞞著她,又立時改了話頭提起金陵的鋪子來,愁眉苦臉地道:「我 那兄弟當真是豬油蒙了心了,竟然作踐起自家的買賣來!枉費媽疼我,叫我跟著大爺管了一些事,如今他又來添亂!」扶著炕桌站起來,立時沖薛姨媽作揖,「媽, 不是我不識好歹,實在是家裡的事我再管不得了,免得坐實了人家那句『將薛家東西都搬回了王家的話!』」
薛姨媽趕緊去攙扶她,連連 叫道:「哪個敢造謠說那些話?」追問之下,見王熙鳳緊緊地抿著嘴不言語,猜著這話指不定是薛蟠不服王熙鳳不把平兒給他,一時氣急說下的,忙道:「你別他那 混話,我是信你的,既然叫你管了,還能不信你麼?早先你妹妹也為了心疼你說過那樣的話,我心裡也覺那樣妥當,只是後頭一想你若撒手了,蟠兒一準又成了早先 那副不務正業、花天酒地、惹是生非的樣子,這上頭的事,還得是你領著。只要不事事親力親為,領著一些事,沒累到自己個也沒妨礙。」
王熙鳳被薛姨媽勸說一通,只得勉為其難地答應了,絮叨了兩句,只說:「不打攪媽歇著了,我這就回去了。」說著,站起身來,待看薛姨媽要攙扶她,也不肯,出了門便令個小丫頭扶著,望見薛寶釵披著大紅牡丹折枝緞面披風立在門邊,對她笑了一笑,便又扶著丫頭去了。
薛寶釵帶著溫潤笑意望著王熙鳳領著兩個小丫頭去了,這才叫鶯兒打了帘子進去,才進去就聽見薛姨媽罵薛蟠貪嘴,不解地笑道:「哥哥又哪裡得罪媽了?」
薛姨媽道:「這種事,你小姑娘家哪裡問得?」望見薛寶釵不住地揉著手腕,忙招手令她走到跟前,替她揉了揉手腕,心裡埋怨嬤嬤太嚴厲了一些。
「…… 媽跟嫂子說了嗎?嫂子身子一天天重了,若不好生歇一歇,有個萬一,這就是後悔不及的事了。」薛寶釵截開披風后緊挨著薛姨媽坐著,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 腹,實在是蹊蹺得很:王熙鳳懷胎四月,竟在前兩日才被把出喜脈。也不知她先前為何瞞下了這事;她進了薛家後性子與先前迥然不同就罷了,連帶著薛蟠也變得神 神叨叨的,竟像是兩口子有事瞞著她們一樣。
薛姨媽摟著薛寶釵,摩挲著她的肩頭道:「我叮囑她不必事事親力親為了。」
「媽,若是嫂子累著了……」
「如 今這個樣?還叫我怎麼說?若不叫她管家了,豈不是叫人以為咱們當真是怕她將薛家的東西搬去王家?這還叫她以後怎麼在府里服眾?」薛姨媽蹙眉道,王熙鳳要將 安兒給薛蟠,薛蟠又先斬後奏地占了平兒。這事不定多少人要說他們小兩口離了心,王熙鳳要失了寵呢。她萬萬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王熙鳳落到那步境地,不然她動了 胎氣,亦或者薛蟠舊態復萌,那可怎麼著?
薛寶釵忙道:「這與服不服眾又有什麼關係?哥哥與嫂子那樣要好,難道有哥哥給嫂子撐腰,家裡還有下人給她臉色看不成?」並不是她要掌權,她一個姑娘家哪有那麼大野心,只是想將王熙鳳手中帳冊拿來,瞧一瞧他們夫婦這麼些日子都做了什麼事。
「你哥哥那朝秦暮楚的性子,還不定如何為個不三不四的丫鬟不給鳳丫頭臉呢。」薛姨媽冷笑道。
「這又奇怪了,哥哥娶妻後規規矩矩的,怎又……」
「這不是跟你這姑娘家該說的話。」薛姨媽說著,起身催促薛寶釵去回房歇著去。
薛寶釵納罕不已,心道原本薛姨媽也覺王熙鳳與薛蟠太親近了些有些吃王熙鳳的醋,怎地一日間又覺薛蟠會不給王熙鳳臉?百思不得其解,只在心中越發覺得王熙鳳進了薛家後處處忍氣吞聲所圖必大,也不好追問薛姨媽,只得自己去了。